生煎包子 作品

第五十七章 聖賢之後

會試大典終於順利結束。

駱誠國支開一半窗戶,靜靜的望著明朗的夜。

書房中燈光明亮。那盞琉璃花兒一樣的巖油燈,將書桌上的一封書信照得分外明晰。

信封上寫的是:拜,誠國兄。落款為司馬匡。

會試落幕,但身為副主考的駱誠國卻輕鬆不起來。生員罷考,是大肅開國以來都沒有出現過的,而罷考的起因多少和洋務有關。

慢慢走到水甕邊,先淨了手。再回桌前坐下,手幹之後,駱誠國才恭敬的打開了信封。

這是一封足有幾頁紙的長信。紙面字跡工整,筆力深厚,顯露出了深厚的書法造詣。

任何人,哪怕他不認識字,看到這樣一封信,都會產生一種愛慕,敬仰的情緒。

來信的官員,正是駱誠國的同僚,當朝太子太傅,文華殿大學士,左都御史兼宗人府掌院大臣,禮部尚書,一等忠襄公司馬匡。

司馬家族乃聖人之後,本朝更是四世三公,威儀慎高。駱誠國閱信自然不可怠慢。

信上的內容大意為:

此番冒昧造函,還望誠國兄見諒。只因會試生員罷考,舉國震動,事關社稷,故誠惶拜上。

俱愚所聞,洋務衙門平定瑚州賊寇之後,並未及時收兵,而是佔據海外荒島,憑白耗費錢糧。而今又欲調撥流民開墾荒蠻?依匡愚見,洋務之所為,入不抵府庫之收,出不見寸尺之功,不若儘早裁撤,以惜民力;安養國本,方不辱列祖列宗之聖德。

聖人云:“益者三友,損者三友。”愚雖不才,卻不敢辱誠國兄為“友”。

然自同朝為官以來,已廿年有餘,屢此作為同僚,也不能說無一日之交往。雖有愧於見聞不廣,但也未敢不勉勵己身,公誠稟正。至於諂媚奉承,愚固不敢為之。

每常與兄議政,意見縱有不合,然敬慕之心始終未變。誠國享譽天下大名二十餘載,才高而學富,難於起而易於引;遠近之士,識與不識,都稱誠國不起則已,起則天下太平,澤被生靈。

然,誠國力舉洋務二十載,而朝中士人及四方學者,莫不非議,如出一口;下至閭閻細民,小吏走卒,俱皆竊竊私語,埋怨哀嘆。人人歸咎於洋務,不知誠國可曾聽聞此議且知其原故?

今天下之人惡洋務者,其詆譭無所不至。唯獨愚不敢苟同。

誠國固乃大賢,過失只在用心太過,稍顯剛愎。

何以言之?

自古聖賢治國,不過使百官各稱其職,委任而責其成功;其所以養民,不過輕稅薄賦。誠國以為此皆腐儒之常談,不足作為,而一心所思乃古人所不曾為之事。於是興修洋務,稱新政能利之國民。

聖人曰:“君於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門生請學稼穡,聖人尚且鄙之,因其不知禮義,何況商賈之利?假若為真君子,則自然不能言利;恐若是真小人,則固然窮盡民財,以足君王之聲望。又怎會遵從聖人之教誨耶?

由此可見,洋務衙門本不該設置。而如今即設,亦不按常規官場秩序用人。

每常一些莠民,冒然就做美官,於是言利之人皆爭先恐後,賣弄智巧,以求變更祖宗舊法!大概其利不能彌其害,所得不能償所失,無非欲求別出新意,撈取功名罷了。然其危害卻已浮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