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妖嬈 作品

75.七十五章 蠱惑

“夫人不是我, 怎知我所求不是你和景煜?”

謝衍的視線似裹著滾燙的溫度,明毓的心尖好似被燙了一下,絲絲髮麻。

不過一瞬息, 明毓便清醒了過來。

謝衍看得清楚, 她的眼中又一瞬的失神, 不過片息又清明瞭, 很是理智。

他的指腹微一摩挲。

起碼,她動搖了。

謝衍默了兩息, 又繼續道:“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 只要不為惡,想做便去做, 不想也不要勉強, 自私一些也是一個活法。”

明毓看著他:“那你呢?要什麼樣的活法?”

謝衍目標一直以來都尤為堅定, 沒有半分動搖:“你與景煜在何處, 我便在何處。”

明毓表情再而因他的話而凝滯,頓了好半晌,緩緩開口道:“你回來之後,鬥謝府, 鬥妖道, 甚至是宮裡的貴妃都敢鬥,公務上沒有任何過失, 水戶巷的案子也差不多算是破了, 與你所言的活法似大相徑庭。”

謝衍神色依舊疏然:“不管是什麼樣的活法,總有主次。解決威脅所在, 才能長遠,不過……”

他話一頓,繼而道:“但在改變水戶巷的案子, 改變了一些人的結局後,也想到了我自己曾活過的上一世。”

他沒有絲毫遮掩,臉上的神色因他的面無表情而顯得格外的認真:“我的人生也改變了,他們的人生改變了,心裡似乎多了些不知名的微妙觸動,是上一輩子破案後沒有過的感覺,我想繼續改變一些人本該註定的結果。”

改變得越多,他心似乎就越安。

謝衍說到此,又回到了最初的話題:“夫人若覺得有愧重來的機會,沒做什麼積德行善的事,那就讓我來去做。”

明毓頓了頓,本就冷靜下來的心緒,又被他這三言兩語給弄得複雜了。

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圍繞,她淡淡笑了笑:“不管是你,還是我,力之所及吧。”

說罷,看了眼已經空了碟子,問:“可還要再添些餃子?”

謝衍似知道她不想聊了,也不再固執談下去,搖了頭:“不用了。”

謝衍盥洗回屋,明毓已在床榻上,背靠著床憑,低垂眼眸,掌心輕放在腹上。

溫和的燭火籠罩在她的身上,雲鬢鬆散,眉眼溫柔,她周遭的一切都很柔和。

謝衍屏住呼吸,腳步停駐了半刻,目光落在妻子柔美的側臉上,心下似有某種情緒要溢出,唇角在不自覺間,有了淺淺的上揚弧度。

*

長安城外,被安置在鄉下莊子的謝家三兄妹過了這輩子最冷清的除夕。

除夕席面不差,都是從長安的國公府送來了食材,只是比起先前在謝府的時候,差多了。

食材不及往年,更沒有大廚主勺,味道差了不是一丁點。

桌上冷冷清清就兄妹三人,便是莊子的下人也不過十來個,沒有張燈結綵,半分年味也沒有。

這無不表示他們兄妹三人,被捨棄了。

謝煊摔了碗就走,一口飯都沒吃。

坐在素輿上,下人推著回了屋子。

夜色過天,已是四更天。

昏暗的屋中,房門倏然打開,一股凜冽刺骨的寒風灌入,屋中帳幔也隨著冷風飄揚,徒添了幾分陰冷。

屋中的謝煊被冷得一哆嗦,有一股森然悄然落在自己的身上,似察覺到了危險,猛然睜開了視線。

一睜開眼,映入眼中的便是昏黃的光亮。

分明熄了燈才睡的,怎亮了?

目光一轉,看到了站在床頭的人影,心跳一滯,雙目驚恐地猛然一瞪,身體往床裡驀然一退,冷汗也在瞬間溢出。

兩息之後,才瞧清楚來人是誰,驚惶失措地從枕頭底下抹除匕首,直對來人。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如今整個大啟都在通緝的淨能。

“來人!來人!”謝煊張口大喊來人。

淨能只神色淡然的不動。

遲遲都沒有人進來,謝煊這才驚恐地看向從容的淨能,意識到了整個莊子的人都已經被他解決了。

是死了?

還是都被迷到了?

謝煊身體還沒有徹底養好,雖能下榻了,但只要動作大一些,腰骨都會疼痛難忍。

身體孱弱和孤立無援,讓素來乖張,天不怕地不怕的謝煊驚恐不及,面無血色,手中的匕首隨著顫抖的手顫顫巍巍,聲量卻格外的大:“朝廷舉國通緝你,你竟還敢出現在此!?”

淨依舊一身乾淨灰色道袍,腰身挺直。被通緝了近二十天,身上沒有絲毫被通緝後東躲西藏的狼狽,依舊保持著淡然從容,身上的幾分仙風道骨都沒有折損半分,甚至是表情,眼神都依舊正氣。

單單看這個人,完全看不出他是一個心術不正,會做出謀財害命,甚至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皇榜告示下,綁架,殺人,行騙,奸/淫,罪行罄竹難書。

若這些罪都是真的,這個人何其可怕,謝煊怎能不懼?

更別說,身邊一直照顧自己的乳孃,竟也是淨能的人。感情他這十九年來身體的孱弱,不是謝衍相剋,而是有人蓄意謀害。

對這淨能,驚懼中又帶著恨。

淨能淡淡一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貧道這些年身不由己,也確實也做了一些違背良心之事,但皇榜那些罪名,貧道未曾做過,為何不敢出現?”

“謝郎君真的相信貧道一人可以犯下這麼多的罪,當真覺得這朝廷的人是酒囊飯袋,讓貧道行兇逍遙二十年?”

謝煊可不敢隨便相信這麼一個人,手中的匕首完全沒有放下的意思。

怒目切齒:“你既是無辜被陷害,那為何要畏罪而逃?!再者老子的身體不是你弄壞的?!別以為三言兩語你這妖道就能蠱惑我!”

淨能卻是不急,不疾不徐的道:“旁的不說,便只說是命數相剋,謝郎君真的覺得貧道算錯了?”

“身體不適,他們尚且能找到一個替罪羊說是與我合謀給郎君下毒。那麼這運勢呢?今日謝家落魄,謝衍卻真的混風生水起。”

忽然想起了什麼:“謝郎君恐不知謝衍與顧家合夥做了大食國香料的買賣,是以和謝家斷絕關係時能拿得出一大筆銀錢。再有不過五個月,也要做父親了,妻兒美滿,官運財運皆亨通。”

“這些又做何解釋?謝郎君覺得貧道還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不成?”

謝煊聞言,一怔。

他確實覺得命格相剋不是無稽之談。

畢竟真的如淨能所言,他事事不順之時,而謝衍確實事事皆順。

淨能看著謝煊眼中似乎有了動搖,繼而道:“貧道這些年,在長安城內,因得謝夫人賞識,結識了不少支持二皇子的貴人,也與孫貴妃有過兩面之緣,貧道被冠以妖道的名聲,會牽連誰,誰又會得益?”

謝煊本就動搖了,便如淨能所料,思緒順著他的話琢磨了下去。

母親把這淨能引薦給了姨母,他是知道的。便是與他玩得好的那幾個世家子弟,家中也在青雲觀有供奉。

淨能這般罪大彌天,必然不可能只是誅他一人,肯定會牽連出與青雲觀,與他交往甚密的人。

其中謝家和國公府,便是姨母都脫不了關係。

雖這宮中瞞得緊,國公府也瞞得嚴嚴實實的,但謝煊還是聽到了一些風聲,姨母被禁足了。

說是禁足,卻也和軟禁差不多。

要是真的清算的話,支持二皇子的大半朝臣幾乎都會被牽連,到時候二皇子又能拿什麼與旁人爭?

到了這境地,二皇子的奪嫡之路算是徹底斷了。估計連那個都說活不過十八的大皇子都爭不過。

謝煊不是能藏得心思的,想什麼都會顯露在臉上。

自然,他越發動搖的神色,全然落在淨能的眼中。

淨能繼而道:“貧道能想到的,國公府豈能想不到?他們把你們接走了,能給你們撐腰尚好,可把你們接走後,卻是給了機會外室和外室子登堂入室的機會,哪怕現在謝肅被貶,遠離長安,可也算是遠離了漩渦,尚且還有東山再起的可能。可如今國公府把你們從謝府接了出來,見謝夫人會牽連到自家,把郎君和二位姑娘下放到莊子來,不管不顧,儼然是把謝夫人和郎君姑娘當做了棄子。”

謝煊身形微微一抖,因為淨能所言,確實是說到了點上,也是他到了這個莊子後所擔憂的。

謝煊雖易被牽著鼻子走,但尚有一分理智,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猛然抬眼看向淨能:“你來此,定不是隻是為了與我說這些,你到底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淨能笑了笑:“貧道圖一個太平,圖一個能繼續傳道的機會,更為了報答十八年前,謝夫人對貧道的知遇之恩。是以來此是想與謝郎君合作,貧道要的順利離開大啟,同時把謝夫人從牢中救出來,屆時郎君與兩位姑娘,還有謝夫人,可與貧道一同離開大啟。”

在謝煊懷疑的目光之下,他依舊一派從容自若:“此番後,國公府為自保,定會要和謝府,還有謝夫人徹底斷了關係,更會捨棄謝郎君和二位姑娘,而等著謝夫人的結局,只有以死謝罪。”

聽到以死謝罪幾個字時,謝煊瞳孔猛然一縮。

淨能抬手,輕而易舉地拿下他手中的匕首。

“貧道若想要謝郎君性命,時下便輕而易舉,再者便是想要活下去也只需隱姓埋名深山修道,又何必冒著性命之危回長安?”

“貧道也不多言,郎君且看著國公府最後會不會真的拋棄了謝夫人和郎君姑娘,下回貧道再來,至於是報官,還是與貧道合手救出謝夫人,全憑郎君定奪。”

淨能從謝煊屋中離開,從後門離去。

有人候在了後門,淨能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木盒:“把這裡頭的香找機會給謝煊點上。”

此香,有迷其心智功效,雖功效不大,但對付謝煊這樣的草包,足矣。, ,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