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裴燎拿著車鑰匙從賓館出去的時候,門口餐廳吃宵夜的同事都驚呆了。




有人訥訥道:“咋了這是?這麼大的火氣?”




“誰惹他生氣了?”奚珠軒咬著烤腰子,“大晚上穿著一身春夏季的衣服,不冷嗎?感覺他要去殺人,錢總,你要不要去看看?”




“沒打電話喊我,肯定不是公事。”錢助連連擺手,“而且小裴總不可能為了公事發這麼大火的,我才不去觸黴頭。”




旁邊同事看熱鬧不嫌事大:“惹裴總生氣的要倒黴嘍,不死也丟半條命,至少得掉層皮吧?”




裴燎開車一直很穩,很少有踩著限速開的時候。




說真的,在陌生城市的偏遠地區喝那麼多酒,周圍還沒有熟人,這事兒就算裴銘那種單蠢的學生幹,他也會揪著人耳朵罵一頓。




夏澈看起來挺靠譜一成年人,難道沒想過萬一遇到意外怎麼辦?




將近一小時的車程硬是被縮短到半小時,趕到的時候,可能會倒黴的人正拿著火腿腸,蹲在路邊喂流浪狗。




心還挺大。




裴燎氣勢洶洶走過去,深呼吸兩下,輕手輕腳在某人身上披了件衣服,低聲問道:“冷嗎?”




夏澈早在他車來的時候就有所察覺,聞言頭也不轉:“還好。”




嘴硬。




耳朵都凍紅了。




但是人在生氣,他不敢直接上手。




裴燎急得在他身邊轉來轉去,怎麼都想不出哪裡惹到對方了。




看到狗子,他沒話找話:“要不要抱去寵物店清理一下?”




“清理後還會髒。”夏澈看著品種未知的狗子,沒什麼表情,“不能負責,就不要隨意亂撿。”




話是那麼說,手上餵食的動作倒稱得上溫柔。




酒後看人品,這話不是虛的。




有些人醉了滿世界發瘋,有些人醉了比沒醉還理智。




裴燎沒再說話,把前段時間的剋制守己盡數拋之腦後,彎下腰,用手指勾過他快要垂落地上的頭髮,解開手鍊,笨拙地綁了個低馬尾。




夏澈終於捨得抬頭看他:“你會扎?”




“第一次。”裴燎說,“看多了就會了。”




“年三十那天也要玩,平時還喜歡看這些視頻,你是長髮癖嗎?”夏澈輕扯嘴角,“這下解饞了?”




黑色柔順的長髮繞在骨節分明的手指上,裴燎沒有鬆開,心道怎麼可能解饞?




看得多是因為總看某人扎,閉著眼都能回憶出那雙手繞過頭髮的樣子。




他問:“在生我的氣嗎?”




狗子吃完火腿腸,輕輕叫了兩聲,轉身跑走,消失在草垛裡。




夏澈扶著膝蓋站起來:“我好像沒有理由生氣。”




“你可以沒有理由的生氣。”裴燎拉著他胳膊,充當借力的支撐,篤定道,“你真的在生氣。”




“生氣算不上,只是突然很好奇。”夏澈嘆道,“你當我耍




酒瘋算了。()”




沒法算了,酒後吐真言。?()?[()”裴燎沒讓人掙開,攬著他肩膀往車副駕駛走,語氣不善,“今晚有人灌你酒?”




“自己喝嗨了而已。”夏澈沒力氣反抗,被迫坐進副駕駛,反應還有點慢,過了會兒才想起來說,“謝謝。哪來的車?”




“租的。”裴燎站在副駕駛門口,抿了下唇,“你……算了,睡吧,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




“為什麼不問?”夏澈蹙起眉,“你那張嘴怎麼比珍珠蚌還難撬?”




“……”




裴燎第一次撿走喝醉的夏澈,被他的無理取鬧驚呆了。




怎麼,喝醉了還罵人呢?




他默唸三聲不能跟醉鬼計較,小心翼翼道:“那我問了?”




夏澈懶洋洋靠在車座上:“還要我搞個玉璽給你蓋章首肯?”




“……”裴燎捏住他鼻子,“夏澈,你清醒一點。”




夏澈一巴掌把他手打掉:“別那麼放肆。”




裴燎看著手背上的四根手指印,鬱悶又欣慰。




醉成這樣還有力氣,果然不好佔便宜,就算遇到別人也不會吃虧。




他把車門關閉,自己坐進駕駛座,落上鎖。




“為什麼忽然問那個問題?”




悶葫蘆很少用問句,更別提那麼多字的具體問句。




夏澈有些新鮮地把這個問題在心裡重複一遍,緩慢又清晰道:“我很想知道,你到底討厭我到什麼程度,才會反覆……”




反覆什麼?




酒精矇蔽了詞彙量,夏澈勉強從腦子裡扒拉出一個倖存語錄:“反覆玩弄我的感情?”




裴燎擰保溫杯蓋子的手差點抽筋。




他把臨走前匆匆衝的蜂蜜水塞這人手裡,好氣又好笑地反問:“我怎麼玩弄你了?”




“心裡沒數?”夏澈冷聲道,“裴燎,我真的很不喜歡身邊朋友一聲不吭突然轉變態度,也很討厭自作多情的感覺。”




裴燎心裡一緊,脊背微微彎曲,壓制住了胸前的疼痛。




他澀然開口:“對不起,我以為你……不會在意。”




不會在意我的態度,也不會在意我是去是留。




夏澈從他身邊目不斜視走過太多次,裴燎習慣以自己的方式存在,以至於忘記了,縱橫生長的貪念早就控制不住,將人牢牢困在了自己身邊。




他不介意自己被忽視,唯獨後悔讓夏澈有了不好的心情。




“沒有自作多情。”裴燎抬起手,滾燙的掌心懸置於他臉頰旁半晌,終究還是沒有落下,而是很輕地理了理他鬢邊碎髮,“對不起,你別難過。”




生氣可以,不理他也可以,但是不要難過。




他從來都只希望夏澈開心,僅此而已。




夏澈無意識往他手上蹭了蹭。




醉意越來越深,看來那酒後勁不小。




酒精佔據大腦,無法像往常那樣精準捕捉情緒,只能聽到裴燎的道歉很誠懇。




()他握住這人手腕(),冷棕色的眸子不再清明(),佈滿朦朧醉意,喃喃道:“我有時候真搞不懂你怎麼想的,我又該怎麼配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