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公 作品

第46回:張魁偷羊遭魔困 三郎尋徒來異鄉

 046回:張魁偷羊遭魔困,三郎尋徒來異鄉

 每切仁慈之念,佛法方便門開。挑禪遠步自安排,管教功成八百。

 但歸三生本相,全然不見天災。飛昇蓮花五葉臺,果證西方一脈。

 話表三郎師徒重逢,一路祥雲直上。早有仙使飛馬來報:“告先生,令徒張魁蹤跡已經探明。”三郎接過文書,取出仙丹相謝。仙使去了。三郎覽文書畢;笑道:“才出盜墓一劫,不想又釀禍來!”倩倩問道:“魁哥他在哪裡?”三郎道:“不急,不急,魁哥還有一些故事經歷。我們且慢慢到那裡尋他去來。”佛兒道:“自佛兒拜師以來,別個妖魔堆子裡多好安身,獨獨的處在蒙古軍營之中最為難熬了,幸得師父之力逃脫災難。如今是該好好歇息一番著。”三郎道:“莫說佛兒,蒙古一劫就是師父也不得自在,何等竭力勞心?著實累得心慌。如今出來災難,心境豁然開朗,管教前途燦爛,光明無限也!”

 倩倩佛兒聽說,歡喜無限。三個按下雲頭,望張魁去所而來。卻是哪裡?且按下不表。

 卻說張魁自著那二魔王一鐵扇,吹得無影無形,不知去向。不知飄蕩幾日,去了許遠?但睜眼時;落於樹杈之上。旁邊幾隻小鳥聒噪得緊。張魁正揮手去趕那小鳥;撲通一跤跌了個倒栽蔥。爬起來兩邊亂看;叫道:“咦!這是哪裡?顯已不是那萬魔島。好厲害的鐵扇,直送將我來,卻叫我怎樣回去?”沒奈何四處亂走。但行之處荒無人煙,盡是黃沙戈壁,無邊荒涼。張魁正然感嘆,只見遠處走來一個漢子,七尺有餘身材。自非華人裝扮,挎著一個包袱。一路唱歌走將上來。

 張魁心道:“我的衣服都破爛了,終不然也四處亂走教人笑話?幸好撞了這漢子,我且去問他討來兩件衣裳來遮一遮也是好的。”迎面趕上道:“兀那漢子,你到哪裡去?”那漢子道:“趕我岳家去哩!”張魁道:“你有那合身的衣裳借我兩件穿穿!”那漢子道:“沒有沒有。”張魁道:“你那包袱裡不是衣裳?”那漢子道:“這是我老婆的,你怎穿得?”張魁喝道:“既然穿不得,扒了你的與我穿罷。”那漢子聽說有些驚慌,調頭就走。張魁背後趕上將他一把捽翻在地,不管好歹扒了他的衣裳自家穿了。喝道:“辱沒殺人,俺就要扒你這件衣裳!”說畢不顧那漢子揚長而去。

 行勾半日工夫,肚中飢渴。尋思要覓個酒家。一連又走了十里開外,方才遠遠看見嶺下一處人家。數株槐柳茂盛。門前挑出一面招子來,顯然是個酒家相似。張魁信步走下嶺來,但看這裡去處時;端的是:

 一帶青雲下,風前槐柳蔭。幾處疏篁沿小徑,數條流水繞孤村。休言高懸沽酒旆,樽香十里攬客人。

 張魁看了心中喜道:“造化!且是飢渴,正好趕上這酒肆。”大步走入店來,就著窗坐下,放了腰刀。敲著桌兒叫道:“主人家,把酒來俺吃。”趕過來一個酒保問他道:“客人只吃酒麼?”張魁道:“有甚肉食的盡把些來。”無移時,店家打來一壺酒,一隻雞,並一盤熟肉。叫道:“客人慢用。”張魁將大碗篩酒吃,一會喝光了。便喚酒保:“再賣角酒來。”酒保不敢違悖,又打來一壺。盡被張魁吃個乾淨,那雞與熟肉也都吃了。這時已自有了三分酒意。去那包袱裡拿出一張百兩銀票往桌上一拍。

 酒保看他醉了,不來惱他,捉起那銀票來。笑道:“客人休來騙我,你這銀票不是我處的。換錢不著,客人有那散碎銀子,將來算酒錢罷?”張魁踉踉蹌蹌起來身,劈手奪過銀票道:“你這廝休來纏我,你若不要時便罷。”拿起刀去門口便走。卻被那店家一把攔住喝道:“你這客人不給酒錢,終不然使我虧本麼?”張魁惱道:“已自與你銀票,是你自家不要,這時到來纏我?”店家道:“你真個無錢,且褪下這身衣裳便罷。”張魁笑道:“你這廝好沒分曉,才自扒了別人的穿,怎麼與你?再來惱我,吃我打了!”

 那店家兀自驚慌,只是扯住張魁不放手。張魁叉開五指,將店家劈臉一掌打去,將其打倒在地。大喝道:“自來討死!”店裡客人見張魁行兇,唬得一鬨而散。只有那些夥計酒保趕去背後拿出棍棒,喊一聲,就搶張魁。張魁不分好歹,接住便打。一拳一個都跌做一堆,嘴裡不住呻吟。紛紛拱著手求饒!張魁哈哈笑道:“你等原來恁地歹毒,俺若不是這等本事,卻不交你們害了?實說與你等,這普天之下除止俺師父,餘者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去地下揪起店主望上只一提,喝道:“爺我今日索性白吃你的。你趕忙去與我備些清水乾糧,再打發一匹好馬與我,交爺爺好走路。”那店家戰索索道:“爺爺啊,清水乾糧卻有。這好馬卻那得來?”

 張魁將店家捽翻在地,身邊取出那口刀來,往他脖子上擱住道:“無馬時,斫下你的腦袋來!”店家唬得臉色鐵青,忙道:“有,有,爺爺饒命!”沒奈何,備了乾糧清水。將後槽販貨的馬匹牽出來一匹送與張魁道:“馬匹在此,請爺爺上路!”張魁掛了腰刀,背了乾糧清水。跨上馬,拱手道聲:“叨擾叨擾!”蹬開馬足,飛也似的去了。那店家與夥計遂自去收拾不題。且說張魁策馬向西狂奔,說不得光

陰似箭。張魁這一去早過一個來月。正值春盡夏來。一路上看不盡蒼涼光景,道不盡暑熱難熬!正是那:

 西洋風波惡,沙海出自然。一眼難方寸,流沙共碧天。

 遊牧稀人類,綠洲少水源。廣漠萬古地,浩浩更無邊。

 張魁策馬狂奔一個月開外,越走愈荒涼,全是沙漠之地,更沒森林植被。越發不見行人家宅!又是乾糧清水早就沒有了,正是又飢又渴,酷熱難當。張魁暗暗叫苦!焦急間;那馬撲的一跤將張魁掀翻下來。看那馬時;嘴裡嘶然出氣,更沒入氣。顯然是跑得沒力氣,就要死了。張魁跳起來罵道:“這個亡人,俺眼下遭難。怎生不再送我一程離了這遭瘟地方。就要死怎的?”連聲叫晦氣!吐了一口唾,把刀扛在肩上往前便走。

 又行了三五日,猛然看見前頭一處林木茂盛,當中隱隱顯出一座寺廟來。端的好座大剎!但見:

 炎暑蔭森地,幽然梵鏡寧。寶塔臨霄漢,七層上半空。一澗源泉真清雅,數杆喬松葉葉濃。白雲多來往,冉冉趁金風。正是禪堂真會所,清虛古殿萬感靈。

 張魁見此怎不歡喜,合掌大笑道:“造化,造化。今日到此,少不得化頓齋來吃。”大踏步走將入來。不料腳下沙子厚了些,陷下一隻腳去,撲跌一跤。爬得起來看時;就不見了那座寺院?更不見了林木小溪!不覺跌足叫苦道:“遮莫是這如來幻化我哩!師父啊,你在那裡?可知徒弟這等苦楚也?”罵幾句,撐著腰刀又走。正是那:

 頂上烈日豔,心中火氣升。冒汗如雨下,溼衫似水淋。

 欲飲那得水,思食沒地尋。迢遙真辛苦,何處是歸根。

 張魁迷失大漠,只管西行。正好不知何邦何所?甚虧的他是個能人,由西向東貫穿了那個流沙大漠,這豈是凡人之能夠?這日裡想是他命不該絕。懵懂之中望見前面座座尖塔,高高矮矮若大一片地方。在那酷日之下好似乎老君煉爐鼎一般。看那遠處一帶蔭森,又好似植被。他大喜,拽開大步奔到那裡看時;原來一條河流,甚是寬闊。張魁那裡等得,扎撥起褲腳撲通跳下河中。將頭一把紮在河裡只管飲水。

 沒個半日工夫,他也不上岸來。涼快多時,他弄本事捉住幾條魚,跳上岸邊。將溼衣服晾在樹杈上。生起火,將那魚兒烤著吃。吃得飽了,依舊穿上衣服,挎了刀。自家思量:“我且去尋處人家,問探來歷。這裡果然是何邦國所?離我中國許遠?再慢慢去尋師父。”趕去那尖塔處看。驚道:“這是些什麼人家做的房子?這等稀奇古怪?我且看看去來。”正然點看間;猛然看見前頭一個怪物,長著獅子身子,人的頭腦。生得呲牙咧嘴,甚是兇惡!

 張魁驚出一身冷汗,大喝道:“你是什麼怪物?膽敢青天白日顯化唬我!不要走,爺我有的是捉妖精手段。正要拿了你去與俺師父報功!”掣出刀,霍地縱身跳起,往那怪物面上舉刀便砍!只聽得乒乓數聲響亮,倒迸得雙手疼了。叫道:“這怪物好個硬頭兒!終不然就要怕了你?”半空中翻一個筋斗,盡平生之力一刀斫下來!無移時震天價一聲巨響。張魁跳下來看時;原來把那怪物鼻子砍掉了,面龐已然砍得迷糊不堪。張魁提著刀哈哈大笑道:“這怪物好生硬朗!這樣一把好刀,只砍吊一個鼻子來!”

 仔細看時;只見那怪面龐剝落的泥沙撲簌簌地往下落。忽失聲笑道:“辱沒殺人,原來是個雕像!既不似如來,又不像金剛。做得活活的似個妖怪!忒不好認,忒不好認!”自家笑了一回,又看了一回。掮著刀往前走路。走出來那片塔林,正好黃昏之際,忽然聽見前頭鼓角之聲震耳,又似波翻海沸。驚思道:“想俺自出道以來,何曾聽見得這般號鼓陣勢。未知是何處兵馬操演?”急跨步子趕上來觀看。遠遠看見一帶土牆,圍做個若大一個土著部落。張魁不敢造次,只是跳在土牆上觀望裡面!

 看時;唬得滾落下來。原來裡面若大一個土著部落,數萬部落兵馬刀槍林立,戈戟生輝。一壁廂徵旗飄彩。大小齊齊列陣,正然吆喝操練兵馬!又有那架鷹縱犬,彎弓張弩之輩轅門巡視。張魁暗暗驚道:“這裡人樣貌稀奇,服束古怪。個個形神惡煞。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原始部落麼?不好,不好。真個如此,捉了我去不是當耍的!”正要走時;遠處幾個部落土人驅逐著一群豬羊正慢慢趕過來。張魁見此笑道:“這些趕貨物的敢情是與俺送口糧來了?”隨即縱身伏在草叢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