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公 作品

第31回:觀花亭三郎度妖 棲霞觀鍾鈺求道

 四個聽說,以為得意,十分歡喜。玉觀音笑道:“陶公子謙謙君子,更無一絲凡塵俗態。今來我清淨人家,幸逢一遇,交我等著實情樂開懷,何來見怪之言耳?”三郎打了個呵呵問道:“四位姐姐清新飄逸,棲此落鳳深山,莫非潔身修煉乎?”四個聞言遮袖而笑!水芙蓉道:

 “我今壽歲歷三千,漢際唐虞非等閒。一徑蒼山觀風月,落鳳猶香盡碧天。

 六陽魁首驚芳豔,雙晴曉映露紅顏。正值修身經霜雪,半畝湖光自成仙。”

 那玉觀音道:“公子;我乃,

 百草堂前盡佔芳,千經霜雪不尋常。落鳳蒼茫棲仙境,高幹凌寒自有香。

 歲歲因風添滋彩,處處驚豔色何藏。清骨長春嬌疏雨,靈根得潤傲西廂。”

 那圍紅女道:

“公子,我乃:

 富貴風流百花王,落鳳千載有餘香。凌風經宿春寒雨,百枝絳點驚豔陽。

 滿地嬌姿開錦繡,黃金蕊綻盡紅妝。今喜歸真真自在,天性長生近仙鄉。”

 那錦木蓮道:“公子我乃;

 霜侵露凌惟我芳,妙齡千載在瀟湘。夕晚深紅全錦繡,落鳳猶存十里香。

 驚風自秀丰姿爽,凌寒自豔豔麗長。今喜修成非俗輩,滿徹靈光近仙鄉。”

 三郎聽說笑道:“四位姐姐原來花妖得道,得非尋常,小生歎服!”四仙道:“公子差矣,似我等這麼多年苦苦修持,才修得這般九竅四肢,五臟六腑,何其不易。何似公子自出孃胎,血肉之軀,有識人倫,天性潔淨!交我等十分堪羨哩!”三郎道:“世間萬物本安乾坤妙用,消磨日月而不同,各自安身立命。似我凡人,惡因者墜,善緣者升,古今混一。又如昆蟲六畜之類;識天時,明地利。繼死延生,庸碌無為者也!再如你土木之物,凌風霜而順,蒙雨露而潤,賴日月而丰姿,隨季節而枯榮。比之前者又大不相同。此乃天地造化之功,無過各安乾坤妙用,又有何羨處?”

 四仙笑道:“我等雖得人身,終究是土木之物,難得廣大智慧,今蒙陶公子讚歎,可謂茅塞頓開!恩感之至也。”三郎側耳傾聽,忽見水芙蓉轉過石後,捧上一個托盤一壺酒,五色點心。復至亭中,再來三郎面前道個萬福,奉上點心道:“我處荒山僻野,承陶公子下愛之情,得求大教,兀的受用無窮。難得此風清月朗良宵,還請公子勿論修身之道,可來與妾身們把酒言歡也!”三郎笑道:“仙姑們清雅脫塵,豔麗千古,小生乃庸鄙之輩,何來大教之言,著實慚愧!”

 幾個敘了座次,笑吟吟滿斟五觴,先奉了三郎。各自舉觴在手道:“公子,且飲下此杯淡酒,再看妾身們佳舞助興如何?”三郎飲了一杯,笑道:“堪容雅觀!”四個停杯而出,且喜月明如晝,你看她四個真個就於亭外翩翩舞蹈起來;你看那:

 聲奏玄歌妙舞,縹緲滿園添香。繽紛五彩鳳求凰,散寶噴花無量。

 花仙暢然喜會,清音韻美無雙。步覺幽然鬥菲芳,爛漫爭歡玩賞。

 四個舞罷多時,一個個笑臉盈盈步入亭子來道:“公子,妾身們獻藝不佳,有汙佳客聖目也!”三郎笑道:“姐姐們何太謙,小生此生實未曾觀此清歌妙舞,幸喜今觀大雅,端的足尉平生哩!”四個聞言,個個開懷,各自歡喜。不覺的都顯見愛之情,一個個搔首弄姿,放蕩襟懷,三郎飲了數杯,各自勸了幾杯。她四個吃下幾杯酒,越發按捺不住,嬌滴滴柔聲道:“陶公子,良宵美景,莫要荒廢,且和妾身們耍子去來!”三郎笑道:“今番耍得彀了,再耍時,恐不好收場哩!”四個道:“公子年少風雅,遮莫不思風月之事乎?”

 三郎道:“未曾經歷思想什麼?再吃些酒,我便告辭!”四個道:“公子呵!正未經歷,才好思想哩!難得良宵雅會,公子何必心急要走,且留殘步,和妾身們共度良宵去來!”三郎慌道:“姐姐們,小弟我才交二十,怕羞哩,去不得,饒我罷!”四個那裡肯放,只是拉拉扯扯的都不肯放手。三郎高聲叫道:“姐姐們,住了罷,切莫這等引誘騙害我也!”幾個纏了多時,茲喇一聲;不覺將三郎衣袍也扯破了。

 三郎隨即縱身一跳,起在觀花亭之外。四個見三郎憑空飛去,各自吃驚道:“這樣一個書生,還弄玄虛怎地?”三郎喝道:“不知死的潑物,怎敢這般無禮?”四個道:“公子果是何人,發怒怎地?”三郎道:“俺非書生也,你等淫邪潑物,不知死活,既得人身;如何不知潔身自好,卻來作亂造孽;妄害良家子女,你等該當何罪?”四個驚道:“把你個不識趣的,既無俯就之意,恁地罷了,如何敢來興師問罪?”

 三郎現出原身,掣出鐵杵,迎風一幌;八尺來長,豎在地上大喝道:“把你這班骯髒潑物,不知我是何人,且聽我道來;吾自幼:

 拜辭洞庭瀟湘水,會朝南海大氣揚。觀聽玄門驚駭浪,騰來紫氣到仙鄉。

 別師雲遊擔大任,救母黃泉豈尋常。化開天山蓮五葉,始得留名遍十方。

 吾非別個,乃蕩魔先生陶三郎是也!”四個聽說,嚇得嬌容失色,戰兢兢的匹然跪倒;顫做一團道:“我說你一個書生,弄什麼變化,動什麼棍子?原是來了冤家對頭,想著與你沒什麼仇事,怎麼這等來捉弄我們也?”三郎喝道:“你等邪物,不知以此美人局騙害多少善男良民,今日我便來替天行道;壓壓你等潑野之性!”幾個聽說,止不住眼中垂淚;發聲悲哀道:“三郎杵在手中,莫不是來恃強凌弱,要打麼?且慈悲些,饒我們罷!”

 三郎笑道:“若說打話,那消我動棍,可憐可憐!你等實實的是些什麼賤物?一一供來,免打!”四個道:“先生呵,我等並非歹惡之怪,實是花妖!”水芙蓉道:“我乃西方嵐光湖一徑荷花也!”玉觀音道:“我乃落鳳坡南一株臘梅也!”圍紅女道:“我乃落鳳坡北一株牡丹也!”錦木蓮道:“我乃落鳳坡東一株芙蓉也!三郎呵,俗話說,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等土木之物修煉人

身,何其不易?先生務要慈悲為懷,原諒我等以往之過,饒我們這回則是!向後定然潔身自好,再不敢作惡害人了!”三郎道:“且休求饒,所困良民何在,可曾傷損性命?”

 四妖忙道:“不曾傷命,不曾傷命,只因我等初得人身,半魄半魂,陰盛陽衰。故而苟合少年精血,滋陰補陽!前平先天氣象,後引長生妙訣。才於每月月圓之際捉些少年來此。更不曾傷他性命!”三郎道:“你等將其困在何所,快早釋放。”四妖道:“見在石封山洞之中,一個也不少。”三郎道:“可知一個都不少,少卻一個,交你等命喪此處。”四妖道:“不敢不敢,三郎且收了棍子,我們就去放人。”三郎道:“若再延餓,吃我打了!”

 四個吃了一驚,齊齊爬將起來,轉過亭後,哄隴一聲分開亂石。所困少年幾十號人,就似官府發放一般蜂擁而出。也不管天明黑暗,一窩風的逃命去了。內中自有段氏少年,後與顏冰鴛鴦合枕,幸福美滿,這是後話!

 四妖放了人,原齊齊跪倒亭前,心驚膽顫,不敢做聲。三郎正欲發落;忽聽見哈哈大笑三聲。走來兩個道人打扮,先前一個口中念道:

 “翠葉柔絛滿樹枝,根科枼茂正當時。化外風霜及時雨,千載修持別有殊。”

 後來一個口中念道:

 “半借雨來半借風,深林何處伴雲峰。沖天百尺能蓋世,千載盤根仙自成。”

 兩個走近亭前,見了花妖四個跪著,驚道:“妹妹們何以如此?”四妖不敢則聲。三郎喝道:“那來者何人?”兩個抬頭見了三郎,先來一個叫道:“我乃百柔仙。”另一個道:“我乃虛心子,你是何人?這等無禮,怎敢叫我妹妹下跪?”三郎笑道:“原來朽木之輩,怎敢如此無禮,見了老爺也不參拜?”兩個啐道:“論個頭比不過你,論輩分,你乃後生小輩,怎麼叫我們參拜?”

 四妖卻才叫道:“哥哥們,且來跪著,再多頂撞幾句;就是死了!”兩個惱道:“管你哪裡來的,我們端的不拜,你卻怎地?”三郎怒道:“這廝不識抬舉;吃我打了!”兩個聞言大怒,就將手中拂塵打來,被三郎鐵杵接住。只消三合,兩個打倒在地。現出一節柳樹,一支空心梧桐。原來百柔仙乃柳樹精,虛心子,則是梧桐怪。可憐二怪千載修行,未成大器,慘死在三郎杵下。四妖見三郎現了手段,三招打死兩樹妖。暗自心驚;生怕三郎一時不分好歹;幾下將自己也打殺了!

 一時忍不住又哭了。三郎惱道:“還不曾打你等,哭怎地?”四妖哭道:“才見先生手段果然厲害!只恐你不管好歹,幾棍將我們姐妹也打殺了,想著悽然,故此傷感流淚!”三郎呵呵一笑,四妖道:“我等雖說造了孽,但並未傷他人性命。還望先生慈悲,全我等幾條賤命,向後定歸正道,洗心革面。”三郎道:“三界凡有九竅者,皆可昇仙。你等乃土木之物,雖修得人身,卻難成仙道;如何歸正?還是我送你等一程罷!”四妖聽說越發驚慌道:“先生饒命,先生饒命!”三郎道:“胡亂嚷什麼?我意度你等一度。饒什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