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鳶 作品

48.紀明達之病

紀明達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也忘記了自己是怎麼走回去的。

她只記得,她平淡地對跟來的人說了一句:“既是二妹妹他們好著,我就不去打攪了。”

應沒失了體面。

她再有記憶時,是看見王嬤嬤跪在她面前,求她好歹顧著些身子,便吃不下飯,也至少歇一歇。

“已經三更了!”王嬤嬤哭得雙眼紅腫,“奶奶已經在這坐了三個時辰……我叫她們都出去不得擾了奶奶的清淨,可我實在放心不下……”

三更了嗎?

紀明達緩緩轉向一側,果然看見窗外已經暗了下去,屋裡點著幾盞燈燭,不算很亮。

“怕晃著奶奶的眼睛,所以沒敢多點燈!”王嬤嬤立刻就猜著了奶奶在想什麼,忙說,“奶奶想亮堂些嗎?我這就再點!”

要再亮些嗎?

紀明達眼前閃過崔珏上馬抱起二妹妹的樣子。

他抱住了二妹妹,毫無遲疑,甚至,迫不及待。

他為二妹妹動了心了。

日光極亮,把他二人照得真似一對神仙眷侶。

“不必!”紀明達閉上眼睛,“傳人進來,我要洗澡,歇下罷!”

“是!是!”王嬤嬤連聲答應著,出去叫人。

她又趕著擦了眼淚,端了一盤粥湯小菜進來,笑問:“奶奶看哪樣還算順眼,就賞臉吃一口吧?”

奶奶還沒吃晚飯呢。

“就清粥吧。”紀明達沒有拒絕乳母的關心。

她真熬壞了身子,又有什麼好處。

再怎麼樣,也只是,一個早就無關的人罷了。

用下一碗粥,她如平常一樣沐浴完畢,端正躺在枕上。

已在丑時了,離天亮只有兩個時辰。但她仍吩咐乳母:“明日照常叫我起來。”

王嬤嬤不敢違拗,只能答應。

左右明日回京裡還要一個時辰,就請奶奶在車上多歇歇吧。

……

清晨。

紀明達疲憊地上車,回到了理國公府。

她整理衣襟髮髻,下車先到老太太房裡請安。

路上一個多時辰,她又半途開了窗想去一去悶氣,身上難免有些灰塵,不算太潔淨。外祖母卻定要她在身旁坐,摟著她笑問:“怎麼今日就回來了?我記著你有兩個莊子,只看了一個?”

“那一個去年秋天才看過,這就再去也沒太大必要,等今年秋日再去吧。”紀明達笑道,“我也想老太太了,帶回了些瓜菜,急著讓老太太嚐嚐呢!這莊子上的果菜老太太從前就最喜歡,偏捨得給了娘,現娘又給了我,以後老太太想用就更方便了!”

“你呀!”

憐愛地摸了摸外孫女的臉,張老夫人低聲問:“到外面散了這兩日,心裡可好些了?”

“好多了。”紀明達慚愧,“又讓老太太擔心了。”

“這算什麼。”張老夫人卻笑道,“你們小夫妻才成婚,哪有不磕磕絆絆的,以後日子長了,自然就好了。再說,我和你老爺太太都知道,也是他耽誤了你,讓你到現在才得去看莊子。”

她便說:“你太太回廣川侯府去了,只怕下午才回來。你快回去歇著罷。”

“是。”紀明達起身告退。

臨去之前,她又回稟:“老太太,我明日也想回去看看祖母和娘。”

聽見親家母的名號,張老夫人心裡就不太痛快。尤其外孫女還把她祖母放在親孃之前,難免更不喜歡。

可那老虔婆畢竟是外孫女的親祖母。外孫女出閣,她還捨出老本,給添了一萬銀子和一處房舍。

所以,張老夫人也不好當著外孫女多說什麼,只能笑道:“既明兒還要出門,你就快去罷!”

紀明達又行禮謝過,才回到自己院中。

溫從陽當然不在。說不定正和他心愛的姨娘滾在床上。

她命人去請:“只要大爺在家,就給請過來。”


這人若再發瘋,起碼這院裡都是她的人,誰也不敢多嘴。比如三日前,她不說,溫從陽也不說,家裡長輩便不會知道他們又鬧了一場。

吩咐過人,紀明達便先去沐浴更衣。

從浴室出來,溫從陽人已經在了。

他只坐在堂屋桌邊,並不向內走一步。

“跪也跪了,打也打了,”這人滿不在乎地笑,“大奶奶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大爺,你要過來的日子還有兩日。”紀明達在他對面坐下,“今日就不算了。明日大爺過來之前,記得別去找李姨娘。”

這兩日仍是她容易受孕的日子。

溫從陽瞬間變了臉色。

“這不是大爺答應過的嗎?”

接過丫頭捧來的茶,紀明達笑問。

“紀明達,你——”溫從陽覺得眼前的這人真是不可理喻!!

自己緩了半晌,他才嗤笑:“都鬧成那樣了,你心裡竟還記掛著這種事——你就一點不覺得自己可笑嗎?”

“可笑?”

紀明達放下茶杯,也收起笑容:“我只知道,還未娶親,便令丫頭有孕是可笑。還無嫡子,便成日與姬妾廝混是可笑。倒不知我請大爺留宿,有哪裡可笑。”

“你!”觸動心中傷痛,溫從陽拍桌站了起來!

“大爺還要與我發橫嗎?”紀明達亦起身說,“不過一月五日罷了,大爺都捨不得暫空一空李姨娘?”

溫從陽氣得直笑,幾乎無話可說。

看他不再開口,紀明達便道:“那就請大爺明晚早些過來——”

“紀明達!”溫從陽兩步走到她面前。

他握住紀明達的手向自己帶,咬牙切齒在她耳邊說:“紀明達,我是個人,不是你的狗!對你跪也跪了,還捱了你一巴掌,你覺得我還能對你有什麼反應嗎?還能與你再生孩子嗎?”

他拽著她向前:“你試啊!你試試看!”

“光天化日,這算什麼!”紀明達噁心地甩開他!

她眼裡是未曾遮掩的厭煩嫌棄,讓溫從陽笑出聲音。

“你連碰一碰我都嫌惡心,還強要我與你行房?”他不想再與紀明達多說,轉身就走。

“大爺!”紀明達卻喝住他。

她走上前,又繞到溫從陽正對面。

溫從陽額角青筋暴凸。

“大爺若得了不舉之症,儘可請太醫來診,診好了再行房也不遲。”紀明達輕輕地說。

溫從陽攥緊雙拳,揮開紀明達,大步走了出去。

……

這一日,紀明達照常用飯、睡下,好在明日回安國府時不讓長輩掛心。

次日起身,用過早飯,她便回稟過老太太和太太,往安國府來。

她先去安慶堂看祖母。

雖然才四五日沒見,她卻走得有些急。

上次回來是二妹妹回門,她與娘爭執了一場,身上不大舒服,陪在祖母身邊用午飯卻沒吃幾口,平白讓祖母擔憂了。她得快些給祖母看看她還好著。

“老太太——”才邁入堂屋門,紀明達便笑著問了聲好,“我又回來擾您了!”

“好好,快過來!”徐老夫人心裡高興,又忙叫身邊的女孩子出去迎,“婉兒,快去見你大姐姐!”

“是!”徐婉早已站起身,此時便忙走出去。

紀明達才覺疑惑,便見裡面走出一個十三四歲的眼熟的姑娘。她穿一件合歡紅色宮綢襖,下面繫著淺翠色的羅裙,髮梳百合髻,髮間戴點翠紅寶金釵,面龐五官嬌俏甜美,看樣貌分明是徐家的三表妹,卻因打扮得與往日大不相同,比從前還更添豔麗。

叫人有些不敢認了。

徐婉已忙蹲身行禮:“大姐姐回來了。老太太方才還和我念著姐姐呢。”

“三表妹。”紀明達扶她起來,笑問,“你是過來陪老太太住幾日的?”

“是。”徐婉忙答,“有幸得老太太喜歡,得以侍奉膝下,是我的福氣。”


“是我看她好,就接來陪我解悶了!”徐老夫人笑道,“她就住在這邊西廂房,和你從前的屋子對面。有她伴著,我這院子裡也能熱鬧些。”

“是我走了,讓老太太這裡冷清了。”紀明達看著徐婉與她分別坐在祖母兩側。

當著侄孫女,徐老夫人不便細問孫女太多,便只笑道:“女大當嫁,難不成留你白陪著我,耽誤了青春嗎?如今看你嫁得還算合心,我也放心了,也有精神再看看婉兒了!”

她一手握著一個孩子,和徐婉說:“明日起,你就和四丫頭上學去,有學不會的不用怕,只管去問你明遠表哥就是。或是你大姐姐常回來,她的才學可是滿京年輕姑娘裡最好的,天下所有的事,除了女人做不了的,就沒有她不會的。你問她也是了。”

徐婉忙笑說:“可大姐姐回來是為陪老太太和太太的,我怎好多誤了大姐姐的時間?”

“這有什麼!”徐老夫人笑道,“她最是友愛姊妹。家裡二丫頭便不提了,從前三丫頭有不通的地方,也都是問她。她自己的嫁妝還繡不完呢,就只知道教這個教那個的,何況是你?”

紀明達便笑道:“三表妹有不會的,問就是了。”

徐婉忙起身鄭重謝過。

她本是徐老夫人的親侄孫女,是徐家同輩裡最出色的姑娘,雖然一日之間從家裡的寒素房舍搬至了安國公府,從平民家的女孩兒成了陪伴國公夫人的姑娘,從釵荊裙布換成了高髻珠翠和滿身綾羅,心裡自有慌張憂心,卻並未懼怕得失了言行分寸。

知大表姐回來,必定有些體己話與姑祖母說,她便只託要收拾屋子,主動從正堂避了出去。

徐老夫人滿意點頭。

這丫頭,她沒挑錯。

徐婉已走,她忙問孫女:“怎麼突然去了莊子上?是那天你回去,溫家也給你委屈受了?”

過來的路上,紀明達是想與祖母略說一說溫從陽的發狂無禮的,還想問問祖母有沒有什麼有助懷胎的方子。

可見了大變模樣的徐家三表妹,又見過了三表妹與祖母的親暱,她此時卻懶怠再說。

她只笑道:“是著實該去看莊子了,所以才出去的。並無什麼事。”

她忙問:“老太太的人都回來了嗎?”

“都回來了,一個也沒少!”徐老夫人心裡更喜歡,“若不是你都成婚兩個多月了,不好再添人,我還想給你幾個好的陪嫁呢!”

“老太太人使得順心,我也能安心,萬萬不必再給我了。”紀明達又高興起來。

祖孫兩人說了大半個時辰貼心話,徐老夫人又教了許多她從前整治姬妾的手段:“對那等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可別學你娘似的寬和!”

紀明達雖然暫時用不上,也都記在心裡。

說起姬妾丫頭,徐老夫人又不免想起近日鬧得沸沸揚揚的立後之事。

她嫌惡道:“這才開國幾十年,王法都要沒了!一個宮人出身的妃子,生下的孩子也配越過先皇后之子嗎?天下竟有這樣的道理?”

紀明達只能嘆道:“陛下似乎心意已定。父親與各府上的大人上書苦諫,還不知結果怎麼樣。”

徐老夫人便問:“理國府上怎麼說?”

“老太太知道的,溫家一向不參與這些。”紀明達嘆說,“我前幾日倒與舅舅略提了幾句,舅舅只說,‘這不關你們孩子的事’,也令我不許與旁人再說。我也只得依命罷了。”

徐老夫人便道:“怪不得你父親昨日過來,我提起理國府上,他神色又不好。”

紀明達忙問:“老爺與舅舅起爭執了?”

“你公公都讓你別管了,你就少操心吧。”徐老夫人笑道,“左右哪裡都虧待不了你就是。”

看時辰差不多了,紀明達便提出該去看母親。

“去罷!”徐老夫人遂心快意地說,“你就留在你太太那吃飯也使得!”

她又命:“快叫表姑娘來送送她大姐姐!”

紀明達邁出堂屋門,便見許多丫頭婆子簇擁著徐婉從西廂房過來。

而親手攙扶著徐婉的,正是徐老夫人最信重的陪房嬤嬤之一。

紀明達忽然心口一涼。

……

與徐婉告別,紀明達沒立刻去正院見母親。

她先到自己成婚前住了一年的啟榮院旁轉了轉。

三妹妹不在。

也好,她還正不知見了三妹妹該說什麼。

沿著樹蔭,她不覺走到了熙和院旁,忽又聽見兩個小丫頭口中正說“二姑娘”。

“二姑娘在家的日子,太太讓她管些小事都十分不肯,只會撒嬌,這會子到了崔家,卻要把二姑爺的家業接回來了,還不知怎麼樣呢。”

“能怎麼樣?一輩子榮華富貴唄!”另一個小丫頭笑著說,“二姑娘是國公府的千金小姐,金尊玉貴的,在孃家有太太疼著,到了夫家還有二姑爺寵著,哪兒還用你一個做丫頭的操心?”“我這不是恨自己沒能當上陪房嗎!”第一個小丫頭就說,“咱們這府上,也就是在二姑娘屋裡當差最鬆快了!如今姑娘出了門子嫁人了,還不知這熙和院能留多少日子,咱們將來又怎麼樣呢。”

紀明達心口的涼意蔓延到了四肢。

二妹妹,接回了崔珏的家業?

怎麼可能!!!

“什麼人在議論主子!”

瞥見奶奶神色不對,王嬤嬤連忙喝問出聲。

兩個小丫頭忙從熙和院裡跑了出來,見了是大姑奶奶就忙磕頭:“奴才們一時煳塗蒙了心,說了幾句閒話,並不是有心議論主子,求奶奶饒命!”

“行了!”紀明達嫌她們磕頭的聲音吵得頭疼,喝命,“都安靜些!”

兩個小丫頭就連哭都不敢哭了。

“我問你們,”紀明達攥緊了手帕,“你們背地議論,‘二姑娘接回了二姑爺的家業’,是從哪兒聽來的胡話?”

“這——”第一個小丫頭忙說,“請奶奶明鑑,這是那天二姑娘回門,在這院子裡和四姑娘親口說的,並非奴才們胡說呀!”

紀明達眼前發晃。

她搖搖欲墜,王嬤嬤忙一把扶住。

擋在兩個小丫頭前面,王嬤嬤回頭叱道:“奶奶今日身子不爽,就寬容大量饒你們一次,再有下一次叫奶奶知道,回給太太,包叫你們扒一層皮!”

她問:“還不快滾?!”

兩個小丫頭互相看看,忙磕頭都跑了。

“奶奶,奶奶!”王嬤嬤扶著紀明達往旁邊石凳上走,“我去傳個軟轎來?”

“不必……不必!”紀明達撐著額頭,“讓我想一想,想一想……”

可她想不通——

為什麼崔珏總是對她冷漠如冰,卻為二妹妹動了春心?

為什麼她夢裡拿不回崔珏的家業,二妹妹這般懶惰無能之人,卻在回門之前就確定了能接手他的一切?為什麼連崔府丞夫妻也對二妹妹格外不同!

虧娘還說,哪裡有才成婚不到三日就想插手家事的年輕媳婦,二妹妹不就是嗎!

為什麼……連祖母也有了其他疼愛的孫輩呢。

紀明達沒有掉淚。

“還要去見太太。”她對王嬤嬤說,“就這幾步路,還坐轎像什麼樣子。”

王嬤嬤只能攙扶奶奶起身。

紀明達邁入了母親的房門。

“你回來了。”溫夫人疲憊對女兒笑笑。

“娘?”紀明達忙走到母親身邊,“你怎麼了?”

“怎麼了……”溫夫人又無奈笑了一聲,問她,“你從老太太屋裡過來,見過了你徐家的三表妹吧?”

“見過了。”紀明達心中一陣刺痛。

母女兩人對視片刻。

屋內寂然無聲。

溫夫人便知道了女兒竟不明白?

孩子既還不明白,她便不能說。否則,又不知孩子是信她多些,還是信老太太多些了。

可徐婉貌美又與明遠年歲相當,老太太接了她進府,還要讓她與明遠一同上學,如此明顯的心思,明達竟看不明白嗎?

“你的聰明竟只用在琴棋詩書、騎射女紅這些東西上,從不用在人上。”溫夫人不禁嘆道,“可你已長大成人。成家立業,終究是與人一起過日子。”

“明達,”她語重心長,“你若何時有空閒,也好好地想想身邊這些人吧。”

紀明達連指尖都已冰涼。

娘是在說……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問題嗎?是她不會做人?!

她四肢隱隱發麻,覺得再也不能在娘身邊坐下去了。

“娘既累著,我就不多擾了。”紀明達強撐著笑容站起身,“下次再回來看娘。”

“回去吧。”溫夫人也怕與女兒再爭執起來,更添煩憂。這才一刻鐘不到,娘也不多留一留她。

一步一步走出正院,煌煌烈日照遍全身,紀明達卻感受不到一絲夏日的炎熱。

“嬤嬤,”她喚乳母,“給我傳個軟轎來吧。”

“我要回……”她心中茫然了一瞬。

哪裡是她的家?

“我要回,理國公府。”她最終說。

……

溫從陽在戌初一刻來到紀明達的院落。

他帶了幾樣助興的藥,只想先混過今日再說。

但院子裡一片慌亂。

“奶奶發高熱了!”王嬤嬤正吩咐丫頭,看見溫從陽就似抓住一根稻草,忙跑過來急道,“請大爺快去給奶奶請太醫來罷!”

紀明達病了?

溫從陽不覺摸了摸袖口裡的助興藥物。

他是不用給自己灌藥了。

但紀明達這一病,老爺又會如何責問他呢。

真是——

讓人期待啊。

……

混沌間,紀明達又做了“未來”的夢。

夢裡正是冬天。

崔珏一身灰袍,依舊神色淡漠,眼無波瀾地看著她。

她卻已然大怒。

“我祖母正病勢危重,家裡多事之秋,你卻主動去求外放、還是去要北疆?”她氣得把了二十多年仁義禮智信,竟如此無情無義、沒有一點良心!”

“你若不願同行,儘可留下給你祖母侍疾。”崔珏毫不在意她的責罵。

他平淡說完,轉身便走。

“你給我站住!”

她追上去,想抓住崔珏的手臂,卻被他輕輕躲開。

她看上去更憤怒了。

“好啊,你非要去北地做那按察副使我不管,祖母病重,我也不可能與你去!”她冷聲笑了,“可你別忘了,你還欠我一件事!你想走,除非——”

除非什麼!

紀明達沒能繼續看下去。

她被帶入了下一個夢境。

溫從陽正與二妹妹收拾行裝。

“遙妹妹,不然你還是別去了。”

溫從陽仍是繞在二妹妹身邊。

他陪著笑說:“你看,你又不會騎馬,坐車又慢、又累,還天寒地凍的,路上再把你凍出病可怎麼好?你就留在家裡,陪著老太太和太太,等過上二三年……一二年的,我就回來了!”

“我不去,就在家等著表哥的消息?”二妹妹笑問。

“對對對,不去、不去!”溫從陽忙連聲說。

“可我不能不去啊。”二妹妹把手裡疊好的衣衫遞給丫頭。

“為什麼?!”溫從陽懊惱。

“我就直說了。”二妹妹笑嘆,“人人知道近年東羌野心勃勃、欲犯邊境,表哥卻瞞著家裡所有人把自己調去了北疆。雖然你和老爺太太說是自己想立功,可誰又不知是為了我呢。我不去,只在家裡安享清福,讓表哥一人在邊關吃苦,家裡長輩們又該怎麼想我?”

二妹妹搖了搖頭,又嘆:“但我這話,求表哥可別再與旁人說去。不然,傳得長輩們知道,我又要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