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鳶 作品

35.不願睜眼

雖然心中茫然, 可面前是昨日才成婚、行過大禮的妻子,別說是在自己房中,就是在家外, 他去攙扶也並無不妥。




崔珏就接過了夫人的手,另一手輕輕握住夫人的手臂,以扶得更穩。




夫人又靠過來了些,幾乎倚在他身上。




崔珏及時加強了手上的力度。




便有嬤嬤來問:“二爺、奶奶, 早飯是擺在堂屋, 還是東側間、西側間?”




崔珏先看夫人。




夫人還沒睜眼。




他便吩咐:“擺在堂屋就是。”




趁他不注意,紀明遙微微睜開一隻眼睛,偷偷觀察了片刻。




他好像沒生氣。




沒生氣不代表接受,更不代表適應, 但也算一個良好的開始!




在他再看過來之前, 紀明遙及時閉上了眼睛,繼續裝睡。




崔珏扶著她走得很穩。




明明是在全新的、還不熟悉的屋子,她閉著眼睛,腳步卻沒絆一下。甚至在快走到每一道門檻前面的時候, 他都會主動放慢速度,低聲提醒:“小心”。




他的氣息拂在紀明遙耳邊, 讓她心裡也微微發癢。




扶她在桌邊坐下, 他說:“快擺好飯了。”




紀明遙睜開眼睛,笑看向他:“多謝二爺。”




他會問什麼嗎?比如她為什麼一早起來是這樣?




但崔珏什麼都沒問,只在對面坐下, 說:“夫人不必客氣。”




他依舊是平常的神色、尋常的語氣, 可紀明遙又看到他紅了耳朵。




嘿嘿。




紀明遙心裡一樂。




難道他是覺得,她是因昨晚累了……所以才不願意睜眼自己走路嗎?




可不止今天,她以前的每一天幾乎都是這樣。以後也會是。




即使睡夠了, 起床後再偷空迷糊的這一覺也是最舒服的!




能睡覺、睡好覺就是最棒的!!




陪嫁們擺上最後一道小菜,便在旁側侍立。




崔珏掃了她們一眼。




紀明遙便站起來,挪到他身邊坐下,笑問:“我還不知:二爺從前用飯,有幾人侍奉在旁?”




崔珏險些與她一同起身。




“平日用飯,只有兩三人在側。”他略有猶豫,仍實話回答,又說,“但夫人不必遷就我,照常便是了。”




紀明遙對他笑,卻吩咐:“只留青霜、花影和桂嬤嬤、衛嬤嬤,別的人都先下去吧。今後每日輪流服侍用飯。”




“是。”




餘下丫鬟嬤嬤齊聲答應,有序退出,只留青霜和花影在姑娘身旁,桂嬤嬤和衛嬤嬤在姑爺身旁。




屋裡人少了一半,頓覺亮堂了些。




紀明遙和崔珏說:“我在家也只三四個人隨身。今日是她們也怕服侍不妥,所以全留下了。二爺放心,並沒委屈了我。”




崔珏想說些什麼,可對著她的眼睛,竟只能說出一個字:“好。”




是了,他想,從見第一面起,夫人一直都是真誠相待,有話直說,並無遮飾,所以他也還以直白。




這話應並非哄他的虛言。




那昨夜——




昨夜的事並不宜在白日飯桌上回想,崔珏止住思緒。




桌上皆是崔家的家常菜色,只比平常豐盛了些。夫人正在丫鬟的服侍下細嘗每一道菜,他看得出來,有些夫人還算滿意,有些明顯不大喜歡。




但即便是不喜歡的飯菜,夫人也會把自己碗中的吃完,才換下一樣。




她用得很自在、安然。




安靜用過早飯,已在辰初二刻。




崔珏便問:“現在過去?”




“該過去了。”紀明遙對著春澗捧來的小銅鏡照了照,笑道,“是我起晚了。”




“還不算太晚。”雖然她面上絲毫不見焦急,崔珏也寬慰了她一句。




但紀明遙是真心覺得不晚哇!這才七點半!




不過,崔珏對時間的觀念和她的完全不一樣。




總歸已經就起床時間一事達成共識,紀明遙並不與崔珏爭論,只對他伸出手。




牽著呀。




昨天都牽了。




崔珏稍怔,但還是握住了她。




紀明遙笑眯眯地跟在他身邊,看他發紅的耳朵:“多謝二爺領路了。”




“嗯。”崔珏專注看路。




一路上,崔珏沒說話,紀明遙也沒說。




她把從西院到正院的路記下,又看崔宅的建築風格、房屋花木。




“快到了。”崔珏提醒。




“好。”紀明遙便低頭看衣裙,又讓春澗幫她看髮髻首飾。




她沒鬆開崔珏的手,崔珏便也沒有鬆開。




兩人跨入院門。




已在屋外廊下迎候的崔瑜便驚奇地看見,他那從小心裡就只有讀書舉業、滿心是治世報國,向來不苟言笑、現在神色也依然嚴肅、只是兩耳通紅的兄弟,就這麼牽著新弟妹的手,一步步走了過來。




昨日的阿珏讓他欣慰。




今日的阿珏讓人震驚!




他不禁瞪大眼睛,細看了一眼新弟妹的樣貌。




……真是雪膚花貌、人比花嬌不足以形容,嫋娜娉婷行來,竟有傾城國色。




崔瑜驚歎地收回目光,又看自己的夫人。




夫人滿面笑容,看上去恨不得想飛過去迎接了。




再看兩個女兒,早都兩眼放光!!




崔瑜忽覺心中蕭瑟。




看來,這個家裡,還沒有被色所迷的,竟只剩他一個孤家寡人。




崔珏行到了階下。




他鬆開夫人,來不及擦拭手心的潮溼,便對兄嫂見禮:“大哥,嫂子。”




紀明遙隨他行禮,與他一樣稱呼:“大哥,嫂子。”




“弟妹,阿珏!”




孟安然迎下來扶住紀明遙,還禮笑道:“日盼夜盼,可算把你盼來了。快進來說話,別在外面站著。”




另一邊,崔瑜也走到了兄弟身旁。




他仔細觀察,壓低聲音問:“你……還是阿珏?”




崔珏:“……大哥這是何意。”




崔瑜看他的手,又看了看他還紅著的耳朵,搖了搖頭。




兩妯娌已經帶孩子們進屋了,崔瑜也不好在這多說,忙與兄弟進去。




在堂屋重新互見了禮,四人分長幼而坐,孟安然便叫兩個女兒去行禮。




孩子們禮數不錯,孟安然鬆了口氣。




她與大爺不太拘束孩子,令歡比安國府上的豐二爺還大一歲,規矩卻遠不如人家的好。




從青霜手裡,紀明遙接過早準備好的禮物,分別遞給兩個孩子。




她笑道:“這荷包是繡娘繡的,還算精巧,拿著玩罷。這珠花也不算重,日常戴便很合適。”




崔令嘉摸著荷包,看著珠花,忘了行禮。




崔令歡忙拽妹妹的手,說:“多謝二嬸孃。”




紀明遙當然不會怪一個三四歲的孩子失禮。




她摸摸崔令歡的頭,又摸了摸崔令嘉的額髮,笑道:“找你們娘去吧。”




還不熟,不好摸人家小臉蛋。




奶孃拿走禮物,崔令嘉眼巴巴看著,又看比珍珠更好看的二嬸孃。




崔令歡也忍不住想看。幾步的路,她回了好幾次頭,才拉著妹妹回到娘身邊。




孟安然又提起來的心這才放下。




崔瑜也生怕女兒們惹了新弟妹不快。




雖說做大伯子的不好多看弟妹,他也暗暗看了好幾眼新弟妹的神情。




兄弟自己出息,各家搶著嫁女,原是好事,可娶的媳婦門第太高,也真叫人怪擔心的。




新弟妹分明是嬌花軟玉一樣,被阿珏牽著手的時候,更看著又嬌又小,為什麼現在坐下,又叫人不由敬重?他倒像見了上司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