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其言 作品

第2章 二險輟學:只因學費無著落

 新初第二次差點兒輟學,是因為學費。 

 新初讀小學的時候,父親王道渠是三江鎮遠近聞名的最有錢的“包工頭”,那時學費也很低,一二年級的時候就五毛左右,到了四五年級也不過一塊把錢。父親被抓走後,等到新初上快要上初中的時候,學費貴了,父親卻被抓走了。新初讀初一時,學費漲到了難以承受的五塊,初二又漲到了八塊,這對於當時的工人幹部家庭已不是一個小數目,更何況是新初母親——一個丈夫被判刑入獄不在家,還拖著四個娃兒的農村婦女。 

 小學畢業那年,新初想繼續讀初中,又不敢、也不忍問母親要學費錢,他揹著空空的書包來到公社中心校。當上課鈴聲急驟地響起,沒錢報名、又不敢進教室的他獨自一人在空空的操場上瞎轉悠,被上體育課的二姐新雁看見了,問明原委後,拉著弟弟去給班主任張平老師求情,這才進了教室。 

 教室倒是進了,但沒有交齊學費的同學是不發新課本的。當只剩下新初一個人兩手空空、辛酸而又尷尬地呆坐在座位上,神不守舍地看著老師上課時,他再也坐不住了。回家後,任憑母親怎麼勸怎麼罵,新初就是不肯再去學校。新初母親想起了他的舅舅李淑寶,王道渠鴻發的時候,這個當二姐的沒少給孃家這根獨苗苗弟弟送錢送糧。 

 當新初母親孃兒倆走過兩條溝、翻過三道梁,趕了二十來里路,氣喘吁吁地進了舅舅李淑寶的家門時,慈祥的外婆忙著放下手中的活兒,給自己一生命運多舛的二女兒和可憐巴巴的大外孫煮了碗開水蛋。李淑寶卻沒有那好臉色,更不像以前“二姐、二姐”地叫得歡兒。新初母親也沒有對這個不冷不熱的弟弟客氣,一頓數落之後,身上沒現錢的李淑寶答應把豬圈裡的兩頭細豬兒送一頭給姐姐,說等喂肥了賣了除了還我細豬兒本錢外,剩下的給新初交學費大概夠了。新初母親這才消下氣來,說了幾句“你個砍腦殼的總還算是有點良心”,便往回趕。 

 一路上,新初牽著豬走在前頭,滿腦子都在琢磨,這書還讀不讀?走在後面邀豬的母親也心裡直嘀咕,這個細豬兒硬是細啊,就是等到期末也喂不成肥豬變不了現,到哪裡去給兒子湊這五塊錢的學費? 

 新初母親想遍了也沒想出個好辦法來,就“啪、啪、啪”地一鞭又一鞭地抽打在豬身上。新初嚇得幾個趔趄,感到那鞭子似乎是“啪、啪、啪”地抽在自己的身上,肩上背上的肌肉就隨著那沒有節奏的鞭子響聲胡亂抽動,鑽心的痛! 

 直到回了家,聽到下蛋的母雞“咯、咯、咯”的叫聲,才給了正在想著苦方兒的新初母親似乎找到了靈感,她把豬兒一趕進圈,就拉起新初的手說:“走,新初,跟媽媽到學校去!” 

 到學校找到了班主任張平老師,新初母親似乎是一副老熟人的口氣:“張老師,你父親張書記是全公社最受尊敬的領導,新初爸爸與張書記當年也好朋友,沒少得到老書記的照顧。如今新初他爸爸不在,家裡一時半會沒那麼多學費,你要是相信我,就先把新書給新初發了,學費我一分錢都不會少,就是賣雞蛋也要在放假之前把學費錢湊齊,絕不讓張老師您為難。” 

 其實,張書記的弟弟張勝與新初父親同在一個宣傳隊,對能寫會畫的王道渠滿懷嫉妒,一次王道渠在牆壁上刷標語時,刷在了舊標語毛主席的“毛”字留下的印跡上,張勝抓住了機會向公社黨委揭發,王道渠掛著“反革命分子”的牌子在全公社批鬥大會上被批鬥了一個上午,又進了半個月的“學習班”才算了結。這一點新初母親當然是心知肚明的。 

 剛參加工作的張平,也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加之對王道渠的事情早有耳聞,對新初母親的為人更是敬佩有加,再說新初也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他還想讓他繼續做班幹部呢,於是一口一個“李姨您別客氣”,滿口答應了下來。 

 就這樣,新初總算進入了初中。新初開始為自己讀初中而感到高興了,他高興的不是讀的年級高了,而是自己的力氣漸漸地大了。每天一放學,他就一路飛奔回家,幫著母親乾點活兒,也不過是牽牛餵豬掃地壩之類的。後來與二姐一起兩人一根扁擔抬水,讀到初二的時候,已經能夠挑水了,從最初的半桶水,到中途歇一腳挑滿桶水,再後來是滿桶水一口氣跑攏屋。 

 新初一邊讀書,一邊琢磨著自己的那點學費。一次去河西街上趕場理髮,他發現了藤藤菜還可以賣錢,只是便宜。西瓜、黃瓜、菜瓜要貴些,可是家裡沒有。在第二年的春天,有空就到場上轉悠的新初終於買到了種苗,便在房前屋後的自留地裡,學著母親的樣兒栽了起來。除草澆水、挑糞施肥、搭站牽藤,空了就蹲在地裡,一天天看著那些秧苗分葉、開花、結瓜。菜瓜最多,黃瓜也結了不少,賣了些錢,不但可以補交了學費,還擋了家裡一些油鹽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