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白鷺 作品

第一百七十四章 發作

催情香一旦發作,必須在一個時辰內,以魚水之歡解去,秦長風喝下酒至今,早過了一個時辰。

他沒來,要麼是被毒死了,要麼正和旁人歡愉著。

“他不會來了。”

“會的!”話音未落,廊下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林纓連忙勾起唇角,“姑娘,您瞧,三殿下來了。”

然而,來得不是秦長風,而是冰娘。

“冰姑姑,怎麼是你啊?”

“什麼叫怎麼是我?不該是我嗎?”冰娘怒瞪林纓,然後神色沉沉地走到溶月面前,“姑娘,大事不好。”

“又怎麼了?”

“左相和幾個朝中大臣忙完朝事,隨太尉到江家接家眷回去,卻遇上江家走水,於是進門幫忙。

誰知才過中庭,他們便撞破秋水齋的醜事,太尉震怒,命人封鎖宅門、各院,說是要連夜徹查。”

左相?

止水說過,影衛曾查聚賢樓,查到最後,查到左、王兩家,聚賢樓的幕後主子會不會正是左家?

她一邊尋思,一邊望向窗外,小徑上,正有大團燈火飄來,冰娘急問:“姑娘,咱們該如何是好?”

“不如何。

不管秋水齋出了什麼事,都和蘭雪臺無關,咱們先幫正院滅火,火滅了,就呆在院裡,等著被盤問。”

說罷,她輕拂衣袖:“我乏了,你們都退下吧。”

“是。”

冰娘吹滅燭火,領著人退出,房門合上的剎那,她憂心忡忡地問止水:“秋水齋的事,真和姑娘無關嗎?”

她沒聽見止水怎麼回答,門,先被關上了。

溶月閉上眼。

臥房寂靜,耳邊只有窗外的風雨聲在飄搖,她聽著聽著,沉入了夢鄉,入夢的剎那,鼻尖忽而血味洶湧。

她驚得睜開眼。

簾帳後,豎著一道人影,這人正看著她,黑目灼灼,似一把淬了毒的寒刀。

“秦三殿下怎麼來了?”

他不該來得。

催命香混上鵝梨帳中香,是奪人神智的劇毒,他此刻,應該像臨漳那樣,如禽獸般,沉淪在慾海。

他也差一點就沉淪了。

可在沉淪之前,他覺得無論如何要來蘭雪臺,見一見頑頑,親口問一句,她知不知道酒裡有藥?

踏進臥房前的那一刻,他都在告訴自己,她一定不知道,不然,她怎麼能不露一點聲色地把藥喂進他的腹中?

“呵……”

秦長風笑了一聲。

聰明如寧頑頑,怎麼可能不知道酒水裡有藥?

她知道,所以才要喂進他的肚子。

秦長風探出手,指尖搭上簾帳,他想問一句,為什麼?為什麼明知道酒裡有藥,卻要餵給他喝?

簾帳被撕開一條縫,頑頑橫在榻上,眼神平靜到死寂,他忽而又鬆開了手,留下一滴鮮血,懸在紗帳。

她會這麼做,要麼是不在乎他的命,要麼是不在乎他的情。

“呵……”

秦長風又笑了一聲,笑聲未落,他無言地背過身,那一滴懸在紗帳上的鮮血在他遠去的背影中,緩緩滑下。

溶月斂眉,心下長嘆一聲,嘆聲猶在輾轉,房中陡然響起一聲“彭”,她側首望去,只見秦長風栽到地上。

“怎麼了?”林纓舉著燭臺,慌忙衝進臥房,卻差點被橫在碧紗櫥下的人絆得摔去地上,“誰啊?”

搖曳的燭火下,秦長風如同一個血人兒,痛苦地蜷縮著,林纓登時被嚇得臉色煞白:“三殿下,您怎麼——”

“滾。”

猙獰的怒容,冷厲的目光,粗暴的語音,駭得林纓不敢靠近,可不靠近,她又怕秦三殿下死了。

“姑娘,怎麼辦?”

她知道秦長風意志力驚人,所以當初,哪怕臨安用催命香逼他就範,帶人連夜追擊,也不曾得逞。

可今日不同往日,他已決意娶臨安,催命香毒發的時候,臨安必在他身側,他只管摟上她,便可解了毒。

他為何不解?

又為何要自傷至此?

“姑娘——”

林纓等不及,奔到臥榻前,猛地掀開簾帳,橫在地上的血色身影,如一支箭,刺進溶月的眼和心。

“唉……”她卷著萬千思緒,一邊心亂如麻地長嘆一聲,一邊起身下榻,“房裡有我,你出去吧。”

“要請郎中嗎?”

“不必。”

“欸?哦!”

林纓暗罵自己糊塗,提著燭臺,又慌慌張張地退出去,待門被掩上,臥房又於須臾間陷入黑沉。

溶月半蹲下身:“三——”

“滾。”

“……”

她倒是想滾,但她滾了,他就死了!

溶月不再廢話,乾脆伸出手,指尖離秦長風一寸,他驟然抬起手,狠狠地拍開她:“不許碰孤!”

這一拍,拍得她手背紅腫。

“秦長風,你在矯情什麼?!你把自己弄得一身傷,非要跑來蘭雪臺,不就是指著我替你解毒嗎?”

秦長風呆愣片刻,略顯茫然地抬起頭:“頑頑?”

“不然呢?”

話音未落,秦長風直起身,如叢林裡捕食獵物的豹子,,猛地撲上她的身,把她狠狠地壓在地上。

“痛——”

“你再痛,能比某更痛嗎?!”

“……”

今日,是她理虧在先,且這會兒她又被他鉗制著,未免這人發癲,她還是小心些。

“三殿下,我們去榻上,可好?”

“不好!”

他伏下身。

這人還是發了巔,把她當作了一隻能裹腹的兔子,不住地嘶啞。

沒一會兒,她渾身上下被咬得青青紫紫,溶月又痛又氣,破口怒罵:“秦長風,你是狗——嗚——”

連怒言都被這混球吞進腹中,嚼碎了。

窗外的風聲越大,撞得紙窗子“砰砰”直響,彷佛隨時要散架,但溶月卻覺得,先散架得定是她。

不知渾渾噩噩了多久,廊下傳來一陣騷動,大理寺龐廷尉聲色嚴厲地問:“寧姑娘何在?本官有話要問。”

“這……”冰娘瞥了臥房一眼,為難地答,“回廷尉大人,姑娘在房裡,但,這會兒不太方便。”

“怎麼不方便?難道她房裡有男人?”

“……”

冰孃的沉默,叫跟在龐廷尉身後的戴刺史眼神一變,他急忙湊到龐廷尉耳邊:“大人,秦三殿下許在房裡。”

“你怎麼知道?”

“三殿下和寧姑娘有情。”

“便是如此,本官到此,秦三殿下怎麼都該出來說句話吧?三殿下不發話,誰知道在房裡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