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白鷺 作品

第八十四章 懸樑

 溶月急急攏上窗戶,跳下坐榻,拔下飛鏢。 

 鏢上附著一張字條,上面寫著一行字:世子秘入江家,剛過宅門。 

 字跡潦草,筆墨未乾。 

 她把紙張揉成一團,拋進油燈,坐到梳妝檯前,點眉、描唇,披上備下多日的流彩暗花雲錦宮裝。 

 然後,她抽下掛在畫屏上的長腰帶,站上方凳,用力拋出腰帶,腰帶似靈蛇,遊過房梁,垂向兩側。 

 待她把腰帶纏上,窗外響起一聲“布穀”。 

 溶月不由地勾起唇角,心道暗處的妙人是知道冬日沒有布穀鳥才叫了一聲“布穀”,還是趕巧了? 

 念頭未落,她輕點腳尖,把脖子套進腰帶。 

 好痛苦! 

 懸樑,似落水,叫人喘不上氣,但窒息之痛很快被肌膚之痛蓋過,那懸於脖頸間的繩索如一把鈍刀,在凌遲她。 

 不過片刻,腦海叫迷霧充斥,朦朦朧朧間,她想起那一日衝進房裡,撞見母親掛於樑上,死了的模樣。 

 這就是母親最後經歷的痛楚嗎? 

 她究竟有多麼萬念俱灰,才要選擇以這樣的方式自絕?! 

 恨意衝得溶月的意識越發地昏沉,她覺得整顆頭顱好像要被繩索割斷,雙腿之下彷佛有萬千怨鬼要把她扯進地獄! 

 不—— 

 她不能死,她還沒叫江家人嘗過母親嘗過的痛楚! 

 最痛苦的時候,一個黑影奔到她身側,雙手顫抖地托住她:“母妃,不要——” 

 得救的剎那,冷氣如同決堤洪流倒灌進溶月的唇齒,她半僵著身子,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劇咳: 

 “咳咳咳——” 

 臨漳立刻抬手,一邊輕柔地替她順背,一邊用心疼到極點的口吻一遍遍地說:“寧姑娘,沒事了。” 

 沒事? 

 一切才剛剛開始。 

 她強行嚥下咳嗽,茫然又震驚地仰面:“世子?” 

 “是我。” 

 她急欲起身,可她才叫腰帶勒得半死,哪裡能起得來? 

 但越是起不來,她越要起來。 

 “世子,請放開小女。” 

 “不放。” 

 若他再來晚一步,是不是隻能看到溶月似他的母妃般,冰冷地垂在樑上,再不能同他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