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還生 作品

第 32 章 又病


王嫻清回憶起當日的情形。

自案子了結之後,謝宏就被安置在城外古寺裡靜養,聽說精神好了許多,但晚上睡著了,怕他犯病,仍舊捆著布條。

王嫻清在夜幕遮掩下去了那間古寺。

只有她一個人,給了守門的足夠銀兩,把人打發遠,推門進去就見到被捆著睡覺的謝宏。

有人進屋,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王嫻清走到他面前,說道:“謝宏,醒醒。”

她聲音溫柔得像晨起時喚醒心愛之人。

謝宏睜開的眼睛還迷茫著,見竟是她,驚喜道:“嫻清!嫻……”

“啪——”

一聲脆辣的聲音,王嫻清的掌心發麻,聲音卻平和:“雖然你我未得善終,但夫妻十幾載,緣分也夠深厚了,我今天親自來,是有些東西想跟你討的。”

說完,又一巴掌狠狠抽在謝宏臉上。

“啪——”

“啪——”

“啪——”

單調重複的聲響,謝宏的腦袋像擺錘一樣,歪斜,又歸位,他悶哼著,反抗不了,血從嘴角流了下來。

打累了,王嫻清揩下他唇角的一點血,在和離書上按了一個指印,拉著他的也按了一個。

“雖然謝家把和離書送來了,但我知道不是你寫的,總覺得不夠,這樣——就好了。”

兩個人靠得那樣近,真像一對有商有量的夫妻。

謝宏僵木的眼珠子動了動,他嗅到了娘子身上柔暖的花香。

王嫻清看著和離書上的血紅指印,長出一口氣,這些年的怨恨終於都煙消雲散了。

“真可惜你瘋了,不然我還想瞧瞧,你會不會氣厥過去。”

肩頭壓傷了一點重量,形銷骨立的謝宏靠著她,祈求道:“嫻清,我錯了。”

王嫻清跟沾了什麼髒東西一樣,迅速站起身,拍了拍給他捱過的地方。

新裁的衣裳,她還挺喜歡的,回去只能扔了。

謝宏還在說:“那天我看錯了,你沒有偷人,你回來好不好?我們還是夫妻。”

如今的謝宏,像滑進了一個深淵裡,黑白顛倒,分不清現實和幻覺,他無比痛苦,又無法靠自己爬出來。

謝宏無比希望自己再回到從前的日子,他是謝家的大公子,出門家僕簇擁,回家嬌妻在懷,將來有天倫之樂可享。

他不想再犯癮了,他想曬曬太陽,吹吹風,想有力氣可以把兒女抱起來。

“嫻清,你幫幫我吧。”

他說著說著哭了出來:“你是我的髮妻啊,我會用我的一輩子,一輩子對你好,嫻清,不要走……”

髮妻……

王嫻清笑了一聲,新奇道:“這藥還能讓人犯賤啊?”

“我不是,我是想明白了。”

她蹲下與他平視,一字一句道:“謝宏,你怎麼會看錯呢,你當然沒看錯,我就是偷人了。”

“我確實在恩霈園裡和男人摟摟抱抱,多謝你肯顧全大局,幫我遮掩。”

“你不是說慶哥兒和秋姐兒是孽種嗎,那我讓他們喊那男人爹爹好不好?”

話越惡毒,她笑著越開心,看著謝宏雷劈一般僵硬住,面色越來越難看。

王嫻清聲音更加輕快:“謝宏,你這輩子徹底毀了,但我不一樣,妓巷雀道,只要有銀子,多的是年輕花郎願意服侍我,我終於知道你從前有多快活了。”

他又激動起來:“我不在乎!嫻清,我們

是少年夫妻,情分和別人不同,你別走,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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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包藥粉,出現在了王嫻清的手上。

他不說話了,眼神死死盯著藥包。

這是……

藥包在左,謝宏看向左邊,藥包在右,謝宏看向右邊,像狗一樣追逐著。

王嫻清問:“你要我,還是要它?”

“我要它!要它!”謝宏沒有一絲猶豫。

“那就去撿吧。”

王嫻清將藥扔到牆角去,謝宏身子都要跟著飛過去了,可他被布條困得結結實實的,再努力也爬不過去,急出了滿頭的汗。

“咔嚓——”

布被王嫻清剪開,他沒了任何理智,只知道往牆角去,撞翻了沿途的一切東西,哆哆嗦嗦地摸到那藥,拍在鼻子上,刷在牙齒上。

他煎熬太久了,太久沒有享受這滋味,甫一接觸,立刻渾身都顫抖起來。

沉迷其中的人仰躺在地上,閉著眼睛,齜牙咧嘴,醜態畢現。

王嫻清靜靜欣賞著謝宏現在不人不鬼的樣子。

與他的這十幾年,就當是她歷了一劫吧,今日徹底和前半生告別,往後只要痛快地過活。

就連葉景虞,王嫻清也不想被他束縛住了。

看膩了,王嫻清頭也不回出了山寺大門。

一個人靜靜等在那裡。

謝宥,他竟然在寺中?

王嫻清變得逡巡,謝府裡的人,對這位從小離家的三郎君都有點微妙的尊敬,沒人會去招惹他。

不只是他一張的冷麵,又得家主看重,而是知道謝宥雖寡言無爭,實則誰在他那處都討不了好,一切都要有規矩可循。

謝宥持著一盞提燈走過來,光驅散了半面濃影,“我大哥要好好養病,你不該這時候來打擾他。”

王嫻清當然知道,不為這個,她還不來呢。

將痛麻的手藏進袖子裡,她寒暄道:“三郎君,好久不見,謝宏薄待我多年,三郎君不介意我過來討個債吧?”

謝宥無意與她辯論他們夫妻二人誰對誰錯,而是問:“怎麼是你一個人來,十七郎君沒陪你嗎?”

葉景虞在葉家,正好行十七。

他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是崔嫵……

不,葉景虞從未親口承認自己的身份。

眼下王嫻清唯有保持鎮定,“我不明白你口中的十七郎是誰。”

謝宥搖搖頭:“那是你從前的未婚夫婿的稱呼,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問的時候,你該疑惑我為何提起此人的,而不是直接矢口否認。”

王嫻清道:“年歲太久,我早就忘了有這麼個人。”

他平靜地敘述道:“葉家的案子被重提,這個人你最近該常想起來,不會忘,還有,從大哥捉姦當日,到這案子了結,無論何時,你都沒有怪罪過那個李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