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鴻落雪 作品

(24. 陽華雲海(十一) 你想死?

 禽類翅膀根部的羽毛細密柔軟, 帶著暖烘烘的體溫,江顧摸到了肩胛骨與翅膀的連接處,思索著那黑影說要鳶鳥血脈究竟是何意。

 他先挖走離火丹卸了衛風這對翅膀, 對方的計劃自然落空, 如果衛風身上的鳶鳥血脈可以分離,那是不是意味著鮫人血脈也可以剝離?

 衛風對這些殘忍恐怖的想法全然不知, 他發著抖抓緊了江顧的袖子, 紅著眼睛快要哭出來, “師……師父, 這是我的翅膀……”

 翅膀根部傳來了細密的癢,卻又落不到實處,讓他很想做些什麼來平息洶湧而來的躁動, 衛風快要被這詭異的感覺逼瘋, 他咬緊了牙根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呼出的氣息燙得嚇人, “師父……別摸了。”

 江顧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大發慈悲鬆開了手,“你自己長出來的麼?”

 衛風愣愣地點頭,腦子徹底變成了漿糊,冷淡卻又關切的聲音變得有些模糊,微涼的手指離開了翅膀,他忽然很想讓師父繼續再摸摸自己的翅膀, 但又本能地覺得不應該讓別人碰,因為鳶鳥的翅膀……

 他還沒來得及想明白, 整個人就趴在了江顧的後背上。

 江顧沒有再繼續問,沉默地揹著他一步步走出了山洞。

 山洞裡光線很暗,外面大雨滂沱, 空氣也變得潮溼黏膩,斷掉又接好的骨頭很疼,翅膀根部又燙又癢,他的手因為之前握劍太用力還在發著抖。

 但是江顧的肩膀很寬,步伐穩健,衛風摟著他的脖子,能感受到從衣服中透出來的體溫,他埋下頭,聞見了江顧身上極淡的一股血腥味,卻讓他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心安。

 渾厚溫和的靈力將雨水隔絕在外,衛風的意識逐漸沉重模糊,但他又不想睡過去,於是訥訥地喊人,“師父。”

 “嗯。”江顧也耐心地回應他。

 “翅膀……癢。”衛風有些支撐不住,緩緩閉上了眼睛,聲音裡帶著濃重的睡意,“師父,我的翅膀……是不是很醜?”

 “不醜。”江顧說。

 衛風忍不住笑了笑,含糊不清道:“師父,我……”

 江顧等了片刻,也沒等到下文,只聽見了綿長又均勻的呼吸聲,他將人往上託了一下,封印住了衛風的五感。

 殷紅濃稠的翅根血裝滿了半個小瓷瓶。

 側頸上猙獰的傷口在觸碰到鮮血之後,開始緩慢地癒合,青黑色的毒素也逐漸消失不見。

 看來古籍記載的沒錯。

 江顧看了一眼趴在床上的衛風,他雖然被封閉了五感,但因為翅根處過於敏感,身體還是本能地疼到了抽搐,淅淅瀝瀝的血灑在羽毛上,頗有些觸目驚心。

 傷口癒合,江顧心情還算不錯,他用靈力包裹住衛風被取血的傷口,見他感受不到疼痛,索性用自己的靈力引導著衛風本身的靈力從全身經脈遊走了一遭,除去了些頑固的暗傷。

 這對經脈凝滯多年的人而言並不是件輕鬆的事情,一遭下來,衛風已經面色慘白,整個人像是剛從水中撈出來一樣,蜷縮在他身邊無意識地抽噎,一聲聲地喊著師父。

 江顧沉默地看了他片刻,拽出了自己的袖子。

 ——

 衛風醒來的時候,全身上下沒有一塊骨頭是不疼的,尤其是肩胛骨處,彷彿被人生生用鉤子鉤穿吊了一晚上,他甚至懷疑自己的骨頭已經碎開了。

 “公子,沒有大礙。”一直幫他調理身體的醫修頗有些無奈,不過他也習慣了這小公子身嬌肉貴受不住半分疼,半是哄半是勸道:“您體內的經脈如今通暢了許多,先前我們用了許多法子都沒能紓解開,現在正是修煉的好時候……”

 衛風沒心思聽他囉嗦。

 一覺醒來翅膀就消失不見了,他依稀記得昨晚江顧找到了自己,還揹著他從雨裡回來,師父還摸了他的翅膀根……

 想到這裡他耳朵隱隱發燙,連肩胛骨都沒

那麼疼了,他無視了囉嗦的醫修,看著外面大亮的天色,抬高了聲音喊人:“夏嶺!夏嶺!”

 夏嶺趕忙推門而入,“公子。”

 “師父來了嗎?”衛風齜牙咧嘴地從床上爬起來。

 夏嶺道:“江長老將您送下後便去了透春峰,他說今日要在透春峰開長老會,您只將剩下的書看完便好。”

 “哦。”衛風有些失望,懨懨地坐在床上打了個哈欠,躺下抱被子閉眼睛一氣呵成。

 夏嶺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起來的意思,忍不住喊他,“公子,江長老說你起來就可以看書了。”

 “再睡一個時辰。”衛風將臉蒙進了被子裡,“你根本不知道我遭遇了什麼。”

 他也沒說自己遭遇了什麼,被子裡便沒了動靜。

 “……公子。”夏嶺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好歹看完書再睡。”

 看完書根本沒時間睡覺,那個老變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而且他要想想怎麼和師父解釋翅膀的事情。

 衛風冥思苦想了片刻,然後就呼呼大睡了過去。

 拉倒吧,醒了再說。

 他已經半輩子沒能睡個囫圇覺了。

 等再次驚醒的時候,外面天色已經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