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公子 作品

第二章 兔尾巴的用法

    陸紅鸞眨了眨美眸,眼底其實有點失落,不過這時候,也確實不能放任心底的念頭亂來,她抱著許不令的胳膊躺下,瞄了屋子裡的畫像一眼,想了想道:

    “感覺時間過得好快。你剛來長安的時候,才十七八歲,這一轉眼,都快當爹了。”

    許不令看著畫像上站在太極殿之巔的男子,點頭道:

    “是啊,當時陸姨四處盯著我,怕我招人惹草,現在倒是第一個當娘。”

    “我那是怕你被壞女人勾搭,走上了歪路。你長得禍國殃民,又位高權重的,連太后都能冒著殺頭的風險勾搭你,我要是不盯著,樓船上就住不下了……對了,你這次回來,沒有帶一大串姑娘吧?那個陳姑娘,算起來是湘兒孫女輩,這都快三世同堂了,你是準備在後宅弄個族譜?”

    “呃……我和陳姑娘,還沒那什麼……”

    “沒什麼人家千里迢迢從南越追過來,又追到北齊去?你當姨是不通事實的愚婦,看不穿小姑娘那點心思?陳思凝在船上待了幾天,話裡話外都在打聽你的消息,見誰都叫姐姐討好,就差問一句以後能不能嫁進來了……”

    “呵呵……”

    “你別笑,上了船的姑娘,哪個能跑了?我許家又不缺一兩雙筷子……對了,月奴和我差不多大,到現在還是雛兒,要不我安排一下,讓你把她和巧娥一起……”

    “過些日子再說吧,叫進來就臨幸,和例行公事一樣,反而沒意思。”

    “也是……楚楚是綠眼睛,和翡翠一樣,特別好看,你說你們以後的娃娃,會不會也是綠眼睛?”

    “嗯……這個不好說,多生幾個肯定就有……”

    ……

    窗外雨打芭蕉,屋內閒話家常。

    陸紅鸞靠在許不令的肩膀上,逼著雙眸輕聲呢喃,隨著夜色漸深,話語慢慢停下,變為了輕柔的呼吸。

    從見到許不令的第一天起,陸紅鸞的夜晚,腦海裡便只有一個人的影子,無論是睡前還是夢裡,總是在腦中反反覆覆地想著、思念著。

    曾經數次午夜夢迴,外面雨蕭蕭、枕邊空落落,只有她一個在深閨裡望著畫像發呆的女人。

    而這次,陸紅鸞在深夜睜開了雙眸,男子的側顏擋住了畫像,呼吸平穩地熟睡,察覺她醒來後,偏頭望了一眼。

    四目相對,並無言語。

    陸紅鸞抿了抿嘴,把臉頰貼在肩膀上,重新合上了雙眸。

    這一覺,睡得很甜……

    -----

    早春的雨,細膩如酥。

    雨打芭蕉的沙沙輕響中,相鄰的兩棟小院都安靜下來,但其中居住的女子,今晚多半都是不眠人。

    鍾離玖玖躺在床榻上,衣襟裡蹲著兩個多月未見的小鳥鳥;寧玉合躺在身側,閉目凝神呼吸均勻。

    陸紅鸞有了身孕,連湘兒都知道讓許不令多陪著,她們倆自然不會跑去爭搶。為了防止對方亂來跑去吃獨食,兩個死對頭竟然睡在一起互相提防。看似都已經熟睡,實則一有風吹草動,都會睜開雙眸,滿是懷疑地對視一眼。

    而隔壁的院落裡,燈火徹夜未熄。

    蕭湘兒本就是夜貓子,獨自坐在臨湖窗口的書桌前,藉著一盞青燈,認真打磨著剛剛做好的腰鈴。

    窗外是波瀾陣陣的湖面,水榭也近在眼前,甚至能隱約聽到房間裡男女的輕聲細語。

    蕭湘兒側耳聆聽著,獨坐到深夜。

    許不令今晚要好好陪著紅鸞,她沒必要坐在這裡等著,只要躺回去睡覺,眼睛一閉一睜,就能見到許不令。

    可此時此刻,她又哪裡睡得著呢。

    蕭湘兒和許不令相識不算最早,但肯定是付出最多的一個。

    在喜歡上許不令之後,蕭湘兒義無反顧為許不令解毒,當時捨棄了一切倫理道德、家風祖訓,用以命換命的決然,用女兒家最珍貴的東西,救了許不令。

    如果當時沒出意外,她可能生前生後都會背上永世不得翻身的罵名,而許不令當時沒有給她任何承諾,她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可還是毫不猶豫地去做了。

    無路可走時的雪中送炭,遠勝於富貴時的錦上添花。

    論喜歡,誰有她喜歡?

    可能有,但別人沒有給許不令雪中送炭的機會了,從她給許不令解毒的那一天起,許不令便破繭成龍,再也不用讓身邊女子為其捨身赴死,所以她永遠是唯一的。

    不過,蕭湘兒也從不計較這些,待在深宮十年,她已經看透了帝王世家的種種,皇后太后都當過,把一個女人能拿到的名分全拿了,也看不上那些爭寵吃醋的事兒。

    她想要的,只是下半輩子,能和喜歡的男人,手牽著手漫步街頭,她舔舔嘴唇,男人就知道遞過來一串糖葫蘆,僅此而已。

    當然,如果能眨眨眼睛,男人就知道讓她翻白眼,那就更好了……

    蕭湘兒坐在桌前,思緒不知不覺開始跑偏,身體也有點不聽使喚,心煩意亂加胸悶,有點想跑進水榭裡湊熱鬧。

    但猶豫了片刻,蕭湘兒還是忍住了,畢竟下半輩子長著,有的是時間。

    蕭湘兒在窗前望了片刻,實在有點心慌,為了掃開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起身開始收拾起尾巴、鈴鐺、金鵪鶉蛋等等物件,整整齊齊放在小箱子裡後,躺在了床榻上,摩挲著手裡的紅木小牌,按照‘正’字的筆畫,回憶著上面所代表的經歷。

    透過承載兩人感情歷程的紅木小牌,能體會到她刻下每一筆時的心境。

    最開始的幾筆,蕭湘兒是滿心決然,還有聽到‘一百次’後的生無可戀。

    之後也不知是心如死灰還是逆來順受,感覺要淡一些。

    再然後就是習慣了,還有點喜歡那種感覺,刻的時候一直在逃避現實,安慰自己這是‘解毒’。

    一百次快滿的時候,就是惜字如金了,滿腦子都想著‘怎麼這麼快就滿了,以後該怎麼辦呀’,還好許不令想出了個餿主意,還她一百次。

    如今的感覺嘛……

    臭哥哥怎麼還不來……

    蕭湘兒摸著兩面都刻滿的小木牌,覺得自己有點不爭氣,深深吸了口氣,試圖讓自己睡著,然後又開始從頭想起。

    如此來回不知多久,窗外傳來了雀鳴和晨光。

    蕭湘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著了,但再次睜開眼簾,眼前已經坐了個人。

    天色初明,窗外雨聲依舊,湖面上煙波繚繞。

    許不令衣著整齊,坐在床榻旁邊,手裡拿著蕭湘兒新做的腰鈴打量,只能看到側臉,眼中是熟悉的笑意,時而挑挑眉毛,不知想到了什麼不堪入目的場面。

    蕭湘兒眨了眨眼睛,剛睡醒還有點迷糊:

    “怎麼天亮了……”

    許不令轉過頭來,把腰鈴放下,抬手按住想起身的蕭湘兒:

    “沒睡醒就多睡會兒,還早著呢。”

    蕭湘兒哪裡睡得著,從床榻上坐起來,身上的春被滑落,露出金燦燦的荷花藏鯉,兩條鯉魚在波瀾陣陣下如同活物,肚兜的邊緣也露出白膩圓弧,隱隱可見紅色小鈴鐺,隨著起身,發出‘叮鈴’一聲輕響。

    蕭湘兒一愣,低頭看了眼,才發現自己在睡夢中被戴了兩個小鈴鐺,她娥眉微蹙,連忙抬手抱住胸脯,瞪了許不令一眼:

    “你什麼時候弄得?”

    “剛戴上,你方才老叫我名字,還把衣服扯得亂七八糟,怕你冷,就給戴上了。”

    “當寶寶傻?怕冷你帶這東西有什麼用?”

    蕭湘兒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念在許不令剛回來的份兒上,沒計較這佔便宜不叫醒她的事兒。微微拉起薄被遮擋,靠在了床頭:

    “小婉身體如何了?”

    許不令方才不願吵醒湘兒,此時湘兒已經醒了,憋了好多天的火焰再也忍不住,起身解開了袍子,握住湘兒的腳踝,往下一拉:

    “待會再聊。”

    “呀——”

    蕭湘兒被拉得重新躺下,身子頓時軟了,呼吸微急,眼神則是十分不滿:

    “你怎麼回事?見面就知道這個,話都沒說兩句。”

    許不令眨了眨眼睛,又重新坐好,有些慚愧道:

    “是我的錯,嗯……這次去北齊……”

    事無鉅細,從頭講起。

    ??

    蕭湘兒姿勢都擺好了,瞧見許不令真停了手,微微愣了下。知道許不令在故意逗她,蕭湘兒倒也不上當,做出認真聆聽的模樣。

    可這種時候,哪有心思聽那些亂七八糟的。

    蕭湘兒半句話沒聽進去,呼吸倒是越來越不穩了,最後還是抬起腳兒,在許不令腰上輕踹了下。

    許不令話語一頓,心領神會,轉身就躺了上去。

    “寶寶,是不是想死哥哥了?”

    “誰想你了?”

    ……

    “你沒吃飯嗎?還是受傷了?”

    “陸姨在睡著,別吵醒了。”

    “對哦,紅鸞在旁邊……”

    ……

    “寶寶大人,別這麼大聲,樓船上都能聽見了……”

    “你管得著嗎?不許捂我嘴……嗚嗚——”

    ……

    不知不覺,天色大亮。

    湖面上陰雨綿綿,光線依舊比較暗,丫環們都起了身,四處走動準備著早膳。

    臨湖的房間裡,許不令打開了窗戶,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只覺兩個月來路途奔波的疲憊全部消散一空,身體都輕了二兩。

    妝臺旁邊,蕭湘兒臉上還帶著幾分紅暈和汗珠,有些暈乎乎的用梳子梳著頭髮,眼神依惱,輕聲碎碎念:

    “沒良心的,你以後找你姨給你做哪些亂七八糟的去……”

    許不令回過身來,含笑道:

    “寶寶別生氣,不就捂了下嘴嘛。”

    “你滾。”

    “呵呵……”

    許不令接過梳子,站在蕭湘兒的背後,握住三千青絲,認真梳頭:

    “說正事吧。小婉身體已經好了,路上一直唸叨你,待會我們一起回樓船,她的性子你知道,一個人待在樓船肯定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