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嗶
抑揚頓挫的歌聲啊!
沒親耳聽過的人,永遠不會知道這有多恐怖!
更何況這聲音既不是女聲,也並非男性的聲音,而是一種帶著奇怪質感的嗓音,說不出的微妙……
尤其是前面那個“草”字!
僅僅一個字,卻能讀出愁腸百轉、抑揚頓挫之感,同時還能如魔音穿耳,繞樑三日而不絕也!
比如慕頤和,他早就將自己要去教育裴天溟的初衷拋之於九天之外。
此刻慕頤和的大腦一片空白,僅有一個字刻苦銘心、痛徹心扉、刺入骨髓——
草!
慕頤和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慕頤和又倏地一下睜開了眼睛!
汝娘也!這些草的顏色,怎麼那麼像是曾經某位虞姓師妹的頭髮?!
睜開眼最多是草。
但只要慕頤和一閉上眼,他發現自己就會忍不住地勾勒出一個滿頭綠髮、桀桀爬行的虞珈雪。
——甚至現在還多了一聲“草”的背景音!
若非他們現在是在望舒峰而不是在自家的羽戈峰,必須顧念一點優雅形象,慕頤和早就運起靈力跑了!
慕頤和當即雙腿如蹬風火輪,飛速離開了這不宜久留之地。
等好不容易走出了這片草地,慕頤和才終於吐出了一口濁氣。
“草師弟啊,你說這片草為什麼這樣草呢?”
被他詢問的裴天溟同樣在眩暈之中。
方才那波聲音是無差別攻擊,就連破殤峰的雞聽了都必須下個蛋再走的程度。
裴天溟腳步虛浮,暈乎乎道:“草師兄,我不姓草,我姓草——哦不是,我姓裴。”
一句話斷斷續續,裴天溟差點咬掉了自己的舌頭。
他組織了許久的語言,才慢慢道:“這片草方才的歌聲,就是雪姐從其他同門哼唱的《入道羲和》中得到的靈感。 ”
慕頤和:“……”
慕頤和:“???”
歌聲?歌什麼聲?什麼歌聲?
慕頤和眼尾神經突突狂跳。
他道:“可是理論上,你們尚未通過靈光殿的最後測試,理應還未習得《入道羲和》曲。”
裴天溟不在意地擺擺手,驕傲道:“沒事兒,雪姐學習能力強,聽人哼幾遍就學會了。”
慕頤和:“……”
會了?你管這叫學會了?!
我看你是學廢了!
要是妙音宗的那群音修知道你把他們贈送的曲譜改成這樣,怕不是要氣得拔出琴絃勒死你!
裴天溟不允許有人質疑他的祖宗,但是某種程度上他又無法完全割捨自己的良心,強行說這段歌曲十分動聽。
萬般糾結之下,裴天溟眉頭緊鎖。
慕頤和試圖勸解:“裴師弟,你就別——”掙扎了。
“我知道了!”裴天溟眼睛一亮。
聲音比不過,但他可以另闢蹊徑啊!
“但從攻擊性的角度而言,妙音宗音修未必比得上雪姐啊!”裴天溟飛速道,“草師兄,說不定等雪姐從那渡魂秘境中出來,可以直接去妙音宗的‘有情閣’參加那一甲子一次的仙音會呢!”
“我記得仙音會最重要的就是‘給人深刻印象’‘繞樑三日而不絕’,這兩點,雪姐都符合啊!”
慕頤和:“……”
一時間不知道該說裴天溟實在思路靈活,還是該說他真敢想。
慕頤和再也擺不出任何表情,他只能假笑了幾聲:“首先,我不姓草,我姓草。”
裴天溟試探道:“草師兄?”
這一次他甚至體貼的換成了第四聲。
慕頤和:“……”
草(不是植物)。
他抽了抽嘴角,索性略過了這個話題,道:“裴師弟不僅學的也很快,也挺會融會貫通的啊。”
裴天溟半點沒聽出慕頤和的陰陽怪氣,他憨憨地一笑,摸了摸後腦勺。
“桀桀桀,慕師兄過獎了,都是雪姐教得好。”
慕頤和:“……”
汝娘也!
他並不是真的在誇獎啊!
慕頤和心累地轉過臉,打算將裴天溟安全送到破殤峰後,就立刻離開。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有最後一個疑問。
“方才那個《入道生草》,為何每一句的第一個字,都是不同的聲調和語氣?”
那樣的鏗鏘有力、那樣的短促高亢,那樣的撕心裂肺,那樣的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情緒——
說實話,慕頤和好曲子聽了不少。
但像是《入道生草》這樣的,讓人聽了之後就想匍匐在草地中,開始扭曲、嘶吼、尖叫、痙攣、蠕動、陰暗的爬行……
這樣的曲子,慕頤和是真的沒見過啊!
裴天溟:“……!”
裴天溟:“慕師兄,你蹲在地上幹什麼?!”
裴天溟目瞪口呆地看著慕頤和,滿目震撼。
慕頤和:“。”
他裝作若無其事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優雅道:“關於方才那個問題,師弟可知原因?”
說到這件事,裴天溟的眼神愈發敬佩。
連他都在聽了幾句後,直接堵上了耳朵,然而慕師兄居然認真地聽完了全程,甚至還未這首曲子取了名字?
裴天溟心中不禁升起了深深的敬意。
他懷著這樣的敬意,連說話聲音都不由更恭敬了些。
“師兄的疑問,我恰好知道。”
裴天溟望向遠方。
那裡是望舒峰的望月湖,靜謐幽藍,在陽光下,湖面上宛若有碎金跳躍,帶著不可言說的神秘與優雅。
裴天溟看得心潮澎湃,回憶起虞珈雪,語氣中更是多了一份思念。
“這句‘草’是雪姐那個本命瘋筆,在寫完了幾萬分欠條之後發出的聲音。”
慕頤和:“……”
他依稀記得,上一次見面,虞師妹說得還是“只寫了幾百份而已啦”。
槽點太多,慕頤和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半晌後,他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慕頤和緩緩道:“我記得,虞師妹那支筆之前被她叫成‘傻筆’?”
“哦,慕師兄,你也說那是‘之前’了。”
裴天溟看著他,聳了聳肩:“就是在寫完這幾萬份欠條後,雪姐的筆就從‘傻筆’變成‘瘋筆’了呀。”
語氣自然,邏輯自洽。
他的目光甚至有幾分不解,像是在奇怪為什麼慕頤和會問出這個問題。
慕頤和:“……”
慕頤和:“…………”
難道你就不奇怪,這位虞師妹到底是幹了什麼,才把自己的本命筆都逼著發出了這樣絕望的吶喊啊!!!
……
這個問題,不止慕頤和想知道。
玉影憐和月笙歌也很想。
他們兩人同樣目睹了剛才發生的一切,尤其是在聽到第一聲“草”出現後,玉影憐已經熟練地塞起了耳塞,月笙歌更是直接帶上了特製的貝殼耳罩。
估摸著差不多結束後,玉影憐取下耳塞,木然道:“小六兒當時留下這個是為了什麼來著?”
月笙歌流暢道:“為了保護望舒峰的自然環境,和大師兄的心理健康。”
玉影憐:“……”
哪怕玉影憐已經聽過這話很多次,但他依舊想問這句話——
“這一切,真的有必要嗎?”
月笙歌:“當然!”
說起這事,月笙歌完全無條件站虞珈雪,他頭一次主動地、大聲地開口,道:“玉師弟你不懂,我在海底才知道,其實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