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嗶嗶嗶嗶
息夜出離憤怒了。
倘若不是他還身負大計, 而面前的女修是羲和宗望舒峰的內門弟子,息夜肯定早就要當場出手,好叫她知道羞辱鬼幽之王的代價!
然而現在,息夜卻不得不忍氣吞聲。
他深吸一口氣, 轉頭看向身後不遠處的陳教習, 舉手示意:“陳教習, 弟子有話要說!”
陳教習剛在後排指導學生,他好歹是金丹修為,前排的吵鬧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陳教習微微皺起眉, 抬起頭道:“你們——”
在目光觸及到息夜臉的那一瞬間, 陳教習脫口而出。
“——怎麼這麼黑?”
話一出口, 陳教習自覺失言, 他輕咳一聲掩飾自己面上的嫌棄,本來已至息夜身後的腳步微微一頓, 更向右了些。
“這是怎麼了?字沒寫出來, 墨水倒是都弄到臉上去了。”
息夜:“……”
別以為本尊沒看到你個老東西后退半步的動作!
他抹了把臉,遮擋住自己眼底的暴怒,垂著頭委屈道:“陳教習,不是弟子之過,是望舒峰的虞道友把墨潑到弟子臉上了。”
一邊裝委屈, 息夜暗自探出鬼幽之氣,試圖纏繞上近在咫尺的陳教習和虞珈雪。
陳教習似乎毫無所覺, 他看向虞珈雪, 略皺了皺眉:“故意的?”
虞珈雪立即搖頭否認:“我以虞家百年清譽起誓, 方才之舉絕非故意所為!若有半點虛假, 則讓虞家顏面掃地, 天打雷劈!”
虞珈雪發誓, 她確實不是故意的。
只是順手一氣罷了。
虞珈雪誠懇地在心中默唸。
倘若修仙界真有神靈天道——就像這群人總說的那樣,九幽真君在上,保佑她的誓言真的成真吧!
反正無論虞家倒黴還是息夜倒黴,她都不虧不是?
陳教習嘴角一抽,多看了虞珈雪一眼。
他可不是易耀那好糊弄的老頭,此時虞珈雪話一出,陳教習當即知道虞珈雪想幹什麼。
倒也不是陳教習有多麼明察秋毫,主要是吧……
這位虞小道友,你的語氣也太期待了吧!
尤其是說到‘讓虞家顏面掃地,天打雷劈’這句話時,像是恨不得自己化作天雷,劈死他們算了。
只是陳教習沒多說什麼,他手指不經意地動了動,又將目光挪到了息夜身上,沉吟道:“你……”
“陳教習,不如就算了吧。”
息夜見那縷氣息已經成功纏繞上虞珈雪,心中暗喜。
他模仿著自己印象中正道修士的模樣,縮了縮脖子,故作堅強道:“既然虞道友不是故意的,那我就相信她,此時便就此作罷吧。”
當然是假的。
按照息夜對這些虛偽的正道修士的理解,息夜發誓,自己越是這麼說,對方越不會放過!
誰知道——
“你能這麼想,實在很好。”
陳教習舒展眉頭,大手一揮:“那此事就當做沒發生過,你們繼續好好練習。”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望舒峰那群人——無論是祝星垂玉影憐,還是那個魂印破碎的謝逾白,亦或是死活不願出現於人前的月笙歌,哦,還有那個傳說中的“大師兄”沈雪燭。
沒一個好惹的。
煩人。
陳教習表示,既然息夜這麼懂事,那就這樣處理吧!
息夜:“?!”
說好的在正道修仙門派中,越是示弱越會惹人憐惜呢?
說好的在正道修仙門派中,越是惺惺作態越會被長老教習喜愛呢?
你這處理方式不符合正道基本法啊!
息夜難以置信:“陳教習,你——您就這麼放過她了?!”
他手下在無上劍宗的細作們,分明不是這麼說的啊!
陳教習掀了下眼皮,呵呵笑道:“是啊。原本啊,我本是想狠狠懲罰她一番的,不讓她悔過七日誓不罷休。畢竟她雖是無心之失,卻到底是連累了你。可現在既然你都說沒事,不願讓她多受罰,那老夫一個旁觀者,自然更不好多言了。”
息夜:“……”
他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合著這時候知道聽我的了?!
“哦對了。”陳教習看了虞珈雪的硯臺一眼,吩咐息夜道,“你將你的墨勻給她一些?”
息夜難以置信:“我把墨給她?那我用什麼?”
這不是墨的問題,這是尊嚴的問題!
陳教習詫異道:“你臉上不是還有很多嗎?”他再次眯起眼,呵呵笑起來,“湊合著用用,也就行啦。”
息夜:“?!”
陳教習說完話後就樂呵呵的離開了,只是在轉身的那一秒,神情變得極為微妙。
這位叫“息夜”的弟子有些不對。
無論是身上的氣息,還是出現的時間,都過於巧妙了些。
更何況,還有桂魄峰弟子塵縱月的反應……
“教習、教習!我成了!”
陳教習抬眸望去,灑脫一笑:“是麼?哈哈,我來看看。”
罷了,想那麼多做什麼?這些又管他什麼事?
陳教習樂呵呵地想到。
直接上報給掌門不就成了?
……
虞珈雪半點沒將息夜的反應放在心上。
在她心中,息夜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擺設,想起來了就氣氣他,看的煩了就扔到一邊,反正絕對沒有比她的成為大觸這件事更重要!
虞珈雪閉起眼,感受手下的玄妙。
這一次,她沒有貿然動筆,而是開始回憶起自己到這個世界後發生的一切令人心情愉悅的事。
一頭創飛了虞婉兒,氣到了無上劍宗的男主男配長老等無數個人,還畫榴蓮炸了地牢,救了可愛的妖獸,爬上登仙梯……
光是想起當時放飛自我的感覺,虞珈雪都一陣舒爽。
桀桀,爬行,桀桀桀。
人生啊,真是有趣極了。
這一刻,虞珈雪忽然覺得有一股暖流湧上丹田,經脈處有些癢癢的,帶著些許輕微的疼痛,彷彿有什麼東西即將破土而出一樣。
然而下一秒,還有一股似乎極為輕鬆的靈力繞在了她的經脈處,為她壓抑著痛苦,虞珈雪差點就被蠱惑。
幸好在最關鍵的時候,腕上突然有什麼東西,溫柔又不容置疑地圈緊了她的手腕,冰涼柔軟的東西貼在她的腕上,如一股清流劃過,極為舒心。
虞珈雪頓時打了個激靈。
是了。
她先前在動筆時,總想著模仿陳教習的字,然而僅僅靠那一眼去模仿,只會顯得她字跡拙劣,毫無真心。
人生而迥異,道亦不同矣。
陳教習的字端方雅正,筆走游龍間自有灑脫之氣,那是因他的性格和經歷形成的。
這是他的東西,是由他前半生經歷而凝聚出來的字,而不是她虞珈雪的。
那她呢?
她的字該是什麼樣子的?
經脈內靈氣愈發洶湧,虞珈雪深吸一口氣,忍受著經脈處細微的疼痛,猛地睜開了那層附著在經脈處的束縛。
呵,什麼東西,也想束縛她?
虞珈雪眯了眯眼。
她和陳教習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不需要那些大道理,也不需要那些亂七八糟的束縛規矩,更不需要有人來教她什麼“風度優雅”。
為人者該如何?
可嬉鬧風流,亦可放浪形骸。只要本心不變,則道心清朗如初,再不染塵。
既然她是“你祖宗”,那這世間千變萬化,自該由她來定!
虞珈雪豁然睜開眼,大大地在白紙上寫下了那個字。
——人。
我字如我心,我心行我道。
她的‘人’字,既要風流隨意,嬉笑怒罵兼具,又要頂天立地,鐵骨錚錚!
早在虞珈雪閉眼領悟之時,靈光殿周遭的風聲就已逐漸平息,而後一股磅礴純粹的靈力逐漸聚集,就連室內的桌椅筆墨都開始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