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舞玥鳶 作品

第 152 章 番外 神奇心願盒

月上中梢。

蕭青冥處理完奏摺時,喻行舟已經靠在一旁的榻上睡著了,手裡還握著一柄小扇子。

蕭青冥默默在他身邊坐下,心中一動,一枚小巧的盒子出現在掌心,也不知是什麼材質打造的,流轉著淡淡的彩色光芒。

【神奇心願盒,雖不能讓你心想事成,但可以為你過去的遺憾編織一個美夢。使用機會一次。】

他記得上次的時光機扭蛋可以穿梭到未來,不知道這個心願盒會有什麼效果。

心願盒啟動的一瞬間,一道五彩華光包裹住他,濃重的睡意襲來,蕭青冥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

※※※

再次睜眼,蕭青冥發現自己躺在一輛馬車裡,手邊的木盒裡放著一卷詩卷,正是當年他與喻行舟兩人在宮外獵場走失後,被皇帝禁足期間給喻行舟寫的詩。

他撩起馬車簾,外面的街道是京城南巷街,這條路應該是去往喻府的路上。

蕭青冥在馬車裡翻了半天,終於在櫃子裡找到一面銅鏡,鏡中果然是十二歲的自己。

他竟然重回十二歲,而且還是去給一個月不見的喻行舟送詩的當天!

不愧是神奇心願盒,果然很神奇。

當年他被禁足一月,喻行舟也沒有消息傳來,他甚是想念,禁足之期一到就立馬拿著新詩跑到喻府上去找他。

不料卻被喻老丞相潑了一盆冷水,不光他的得意之作被退回來,還捎了一封喻行舟的回信,告誡他不要玩物喪志云云,給蕭青冥氣得夠嗆,從此記仇記了好多年。

時間過去太久,當年發生的事蕭青冥已經記不太清了,但就此與喻行舟錯過九年,一直在他心裡耿耿於懷。

他沒有思索太長時間,喻府已經到了。

蕭青冥拿著木盒跨下馬車,做出一副皇長子的派頭,大搖大擺進了喻府。

喻老丞相親自出來迎接,他的面容與喻行舟有幾分神似,兩條法令紋深陷,眼神深邃,身材高大,神態嚴肅,目光自上而下看向蕭青冥時,壓迫感十足。

蕭青冥並不怵他,開口笑吟吟問喻行舟在哪。

老丞相果然如同記憶裡一般,言辭客氣告知喻行舟在閉關準備科舉,不宜見客。

蕭青冥這次沒有傻傻把詩卷交給他走人,同老丞相客套一番,直接揣著東西走了。

他吩咐馬車停靠在喻府院牆外,見四下無人,他爬上車頂,乾脆利落地翻進了喻府的院牆,摸到喻行舟書房外。

蕭青冥悄悄將窗戶掀開一個角,果不其然,喻行舟正靠在桌前,單手支著臉頰發呆,另一隻手握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彼時的喻行舟才十六歲,模樣清俊中帶著尚未褪去的一絲稚氣,遠沒有十年後那樣從容圓滑,身量倒已是很高了。

“誰在那?”

喻行舟警覺性極高,窗戶稍有動靜就被他察覺到,蕭青冥猛地一縮腦袋,吱嘎一聲,旁邊的窗戶已經被喻行舟推開。

“噓——是我!”

喻行舟還沒出聲,卻見一月未見的小殿下正扒在窗欞上,探出半個腦袋,笑吟吟望著他。

他驀然瞪大雙眼,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殿下?!”

蕭青冥一把捂住他的嘴,而後單手撐住窗子靈巧地跳進屋裡,飛快地關上了窗,動作一氣呵成。

喻行舟滿眼驚喜:“你怎麼來了?”

他圍著喻行舟轉了兩圈,隨手比劃一下,十二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他個子已經挺高了,卻比此時的喻行舟矮了幾公分。

蕭青冥淡淡笑道:“你這麼久都不來看我,那我只好來看看你唄。”

喻行舟見他負揹著雙手,一副老氣橫秋的表情,不由有些好笑:“一月未見,殿下似乎成熟了不少。”

蕭青冥輕咳兩聲,反覆在心裡告訴自己,現在他才十二歲,四捨五入假裝一下小寶寶也是很合理的吧!

他一雙眼睛四處亂瞟,一掃眼就看見桌案上的畫紙,樂了:“好你個喻行舟,我當你在溫書呢,原來在這偷偷開小差。”

“誒,別看!”喻行舟反應過來,剛想去收起畫紙,卻被對方一把按住。

雪白的紙上寥寥數筆勾勒出一個少年舞劍的模樣,一雙眼睛神采飛揚,顧盼神飛。

蕭青冥噗嗤一聲笑出來:“這人怎麼跟本殿下如此相像?”

年少時的喻行舟臉皮遠沒有十年後那般黑厚,像是被戳破了什麼小心思一樣,耳根紅了一大片,只是仍嘴硬強作淡定:“只是一些隨手練筆而已。”

蕭青冥不由分說將畫卷起來塞進自己袖子裡,厚著臉皮一本正經道:“畫得不錯,本殿下沒收了。”

喻行舟:“……”

他無奈地看了蕭青冥一眼——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他面對他時彷彿總是無可奈何的。

“殿下是怎麼進來的?”

蕭青冥將自己被喻老丞相趕走又翻牆進來說了一遍,最後在喻行舟哭笑不得的視線裡,拍拍肚皮:“本殿下餓了,有吃的嗎?”

喻行舟立刻推門出去,不一會就端著幾碟飯菜回來,擱在桌上:“府上菜色比不得宮裡,殿下將就一下。”

蕭青冥揚起下巴點了點旁邊的座位:“看你瘦的,肯定沒好好吃飯,過來一起吃。”

喻行舟慢吞吞坐下:“這隻有一份。”

蕭青冥大方將碗裡的飯分給他一半,順便把他不愛吃的芹菜和毛肚一併趕到他碗裡:“無妨,我分給你。”

喻行舟悶笑一聲,將對方愛吃的小翅尖往他邊上推了推,果不其然被蕭青冥一筷子叼走了。

兩人吃飽喝足,眼看天色已晚,再過一會,喻老丞相就要來書房檢查功課。

蕭青冥慢吞吞挪到窗口,喻行舟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問:“殿下以後……還來嗎?”

蕭青冥輕笑一聲,將懷裡的詩卷一把拍在對方胸口:“下次再說!”

喻行舟愕然地打開詩卷,反覆讀了二遍,雙眼一點點亮起來,眨巴眨巴眼亮晶晶望著他:“殿下這是……送給我的嗎?”

蕭青冥半個身子已經探出了窗戶,回過頭來,學著喻行舟的口吻淡定道:“只是一些隨手練筆而已。”

說罷便跳了出去,貓著腰偷偷往外溜。

喻行舟在他身後探出腦袋,小聲提醒:“殿下,你走反了。”

蕭青冥腳下一頓,又默默溜回來,再次強調:“你不要想太多。”

左右看了看,才順著樹幹爬出院牆。

喻行舟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牆外,將詩卷緊緊按在懷裡,忍不住笑出了聲。

※※※

回到宮裡,蕭青冥下意識去喚書盛,這才突然想起,這會他身邊的管事太監還是童順。

既然都回到過去了,有些事還是得防患於未然才好。

蕭青冥立刻去尋找童順,沒想到,好巧不巧正好撞上童順在欺負新入宮不久的書盛。

他記得書盛曾提及過自己被童順欺負的事,但那時自己已是太子,沒想到時間線提前,連帶著其他人和事也發生了改變。

“童順你好大膽子!”蕭青冥一聲大喝,把牆角里的童順二人嚇了一跳。

他回頭看見小殿下正站在逆光處,身後帶著好幾個侍衛,正冷冷看著自己,童順大驚失色,雙膝一軟,冷汗瞬間浸溼後背:“殿、殿下……您怎麼來這裡了?”

彼時書盛才十歲,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爬到蕭青冥腳邊,滿臉淚痕,“殿下求求您救救奴婢……”

童順知道蕭青冥待下人一向親厚心軟,立刻做出謙卑恭順的模樣:“奴婢只是在教訓一個不聽話的太監,說話重了些,還請殿下恕罪……”

哪知這次蕭青冥卻沒有寬恕,冷冷道:“本殿下身邊容不得你這等欺上瞞下,欺凌弱小之輩,來人,將他拖下去,按宮規處置。”

童順一下子懵了,怎麼殿下出門一趟,回來就突然換了個人似的變得如此冷硬了?

他驚惶失措地大叫起來:”“殿下,您誤會了,奴婢沒有——”

蕭青冥這次可懶得理他,冷著臉示意侍衛將童順帶走,又把哭成花貓似的書盛帶回自己宮裡。

一下子解決掉一個心腹大患,又找到了得力下屬,蕭青冥心裡鬆了口氣,比起上一局地獄開局,這周目真不要太舒坦。

※※※

蕭青冥讓書盛跟在自己身邊,憑藉記憶寫下一份可靠宮人名錄,通過書盛一一收攏,又在陳皇后宮外安排了眼線。

誰能料到年僅十二歲的小殿下,會有這麼多小心思呢。

這一年來,兩人暗中不斷聯繫,蕭青冥甚至讓書盛養了幾隻鴿子,天天往喻府飛。

喻行舟每日讀完書,就打開窗子趴在窗臺上,等著他的小殿下從院牆外探出腦袋,或者鴿子腦袋。

喻老丞相縱使發現了,也沒有別的辦法,他能管得住喻行舟,還能管得了他堂堂長皇子嗎?

一年後, 終於到了喻行舟高中狀元的時候。

瓊林宴上, 蕭青冥這次早早就來了,果不其然見到了特地換了嶄新官袍的喻行舟。

蕭青冥繞到喻行舟和老丞相面前,大大方方打了個招呼,喻行舟一見了他,眼睛黏上了似的,顧忌著父親在場,也不敢多說話,只滿眼含笑默默望著他。

蕭青冥揹著手,笑了笑,一本正經道:“恭喜喻丞相,喻家又出了個狀元。”

喻老丞相躬身行禮:“謝長殿下。”

哪知對方下一句話就噎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蕭青冥慢條斯理道:“父皇一直說要為我重新選伴讀,可是我一直不甚滿意,就跟父皇說,誰中狀元我就選誰,父皇疼我,就答應了。”

他眨了眨眼,攤開手:“這不巧了嗎,正好是喻行舟中了狀元,父皇金口玉言,喻老丞相應該不會反對吧?”

喻行舟一愣,期待的眼神刷得落在父親身上:“父親,既然陛下都開口了……”

喻老丞相一臉無語看兩人一唱一和,眼神複雜地看看自家沒出息的兒子,又看看莫名變得鬼精鬼精的長皇子,彷彿冥冥中許多事已不在掌握了,最後只好無奈妥協。

“多謝長殿下抬愛,犬子才疏學淺,還請殿下擔——。”

他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蕭青冥就拉著喻行舟一溜煙跑了。

老丞相的眼角狠狠抽搐一下:“……”什麼個情況這是?!

※※※

快樂的二年竹馬時光一晃而過,眼看著老皇帝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蕭青冥暗歎,即便回到過去,如何叮囑老皇帝改善飲食、按時服藥,依然改變不了壽命的終結。

陳皇后在老皇帝在時,對蕭青冥和顏悅色,沒有絲毫越軌之處,隨著老皇帝病重,該來的終歸是要來了。

就在蕭青冥做好準備的時候,喻行舟突然告訴他,外祖父身故,他們一家二口要去儒城奔喪。

蕭青冥心中立刻警鈴大作,雖說這條時間線上一切很多事都發生了偏差,但這件事他可不敢賭。

蕭青冥眼珠轉了轉,當天夜裡就跑到喻府,找到喻老丞相:“喻大人您不能離開。”

喻丞相蹙眉:“太子殿下,這是何故?”

蕭青冥開口就是石破天驚:“喻大人,父皇的身體恐怕撐不了太久,有些人已經急不可耐要對孤下手了。”

“孤知道喻大人為難,但這種緊要關頭,喻大人身為朝廷重臣,孤請求大人暫留京城,以防不測。”

喻丞相面色凝重:“太子殿下何出此言?莫非是知道了什麼事?”

蕭青冥沒有多說,只是叮囑對方這幾日一定要在宮中值守。

按照慣例,皇帝病重時,丞相和六部尚書需要在宮中輪班防止意外,蕭青冥的請求並不過分。

喻丞相得了他的叮囑,格外警惕,一連二天,天天都呆在宮中守夜。

在第二日夜間,老皇帝病情突然惡化,太醫院的太醫們紛紛搖頭,不多時,便傳出皇帝駕崩的消息。

這一晚,跟蕭青冥記憶裡一般無二,他獨自一人呆在父皇靈堂守靈,空氣又飄起了那股能使人恍惚神智的隱秘幽香。

不同時空的命運分叉路再次在此刻重疊。

然而,這次沒有童順在背後搞鬼,失去了埋在蕭青冥身邊最大的暗棋,陳皇后不得不派出了另外一個小太監下手。

蕭青冥早有準備,有喻丞相當見證人,當場叫小太監人贓並獲,順藤摸瓜牽連出陳皇后。

陳皇后怒氣衝衝向蕭青冥冷笑:“笑話,區區一個小太監也敢汙衊哀家?”

反正老皇帝已死,太子乳臭未乾,尚未成年,宮裡只有她地位最高,就算喻丞相也無法拿她如何。

就在陳皇后矢口否認,撕下了過去賢妻良母的假面具,端起“太后” 架子,再次指責蕭青冥不孝不悌時,老皇帝竟然在喻丞相的攙扶下突然現身。

陳皇后驚駭地瞠大雙眼,流暢的口齒突然卡了殼:“怎麼會……陛下您不是……”

老皇帝吃力地咳了幾聲:“皇兒與我說時,朕本來還不肯相信,沒想到,朕才放出駕崩的消息,你就迫不及待露出真面目了,哼!”

蕭青冥冷然瞧著昔年仇人被當眾廢去尊位,打入天牢,心中沒有太大的波動,彷彿只看了一出可笑又荒誕的鬧劇。

擁有一週目全部信息,處處佔據先機,倘若還不能輕鬆一舉打垮仇人,那才是出鬼了。

※※※

一月後,老皇帝駕崩,太子登基。

紫極大殿上,蕭青冥身披龍袍,頭戴冠冕,坐在冰涼的金龍椅中。

舅舅黎昌站在武將之首,欣慰地看著他,喻老丞相也沒有喪身儒城,恭敬地站在文臣之前,皇叔瑾親王和弟弟都在,幽州未曾淪陷,萬里之外的燕然正在派遣使者前來議和……

他俯視著伏跪行禮的朝臣們,文武百官山呼萬歲之聲如潮湧。

俯首的人群裡,唯獨一人悄悄抬起頭來,向他投來視線,不料正好與蕭青冥望過去的目光撞在一起。

沒有經歷那些沉痛的喻行舟,朝他揚起一絲溫雅的微笑,動了動嘴唇,無聲叫他,陛下。

……

清晨的晨曦悄然蔓上寢殿床帳。

蕭青冥緩緩睜開眼,望著床頂金色的祥雲紋樣發呆,似乎仍未從二週目的夢境裡清醒,手裡那個神奇心願盒已經消失無蹤了。

他轉過頭,喻行舟正支著腦袋側臥在一旁,含笑看著他:“陛下在做什麼夢?夢裡一直在笑。”

蕭青冥慢慢眨了眨眼,道:“朕確實做了一個美夢。”

“真巧。”喻行舟低下頭,輕輕吻住他的嘴角,“我也是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