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舞玥鳶 作品

第 135 章 秋朗的復仇

自蕭青冥在朝議上公開前太后和姦宦童順謀逆大案,朝野震驚,天下譁然。

尤其當《大啟日報》將這件事以官方的正式措辭,刊登到頭版頭條發行各州府後,民間的議論聲登時達到了最高峰。

“今天的報紙聽了嗎?當今的皇帝居然不是原來那個!”

“我就說嘛,哪有昏君一夜之間就性情大變成明君的,事有反常即有妖!”

“奸臣誤國啊!幸好真正的陛下平安無事……”

皇宮,御書房。

蕭青冥坐在椅中,手裡攤開一本懷王八百里加急發來的奏摺。

“陛下,如今懷王雖然已經拿下了淮寧府知府,控制了淮州陳氏,但其他幾個世家並不甘心就這樣倒下。”

瑾親王蹙眉道:“林探花的奏摺上說,淮州如今謠言四起,鹽價糧價都在飛漲,尤其是以‘真理社’為首的幾個文人結社。”

“他們雖然不敢明著替前太后和陳家翻案,但不少謠言都在揪著陛下曾被奸臣暗害的事,不斷質疑。”

蕭青冥冷笑一聲:“一群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這個時候多蹦出來一些也好,正好一網打盡。”

兵部尚書關冰肅容道:“陛下,臣擔心的是,這些人狗急跳牆,只怕會逃往蜀州,跟蜀王府勾結,不可不防。”

“臣以為,淮州還需要增派一支力量,將那些在暗中造謠生事,冥頑不靈,繼續對抗朝廷的世家殘餘徹底消滅,清田和糧稅改革一事,才能繼續推行下去。”

“不能叫那些人繼續心存僥倖,覺得朝廷寬容,就可以肆意妄為,抹黑陛下!”

書房內眾人齊齊點頭。

對於這些世家大族而言,控制鹽、糧以及輿論,裹挾百姓倒逼朝廷的手段,可謂百試不爽,淮州陳氏雖然倒下去,錢氏、梅氏等其他世家卻不甘心一同陪葬,不見棺材不落淚。

蕭青冥單手支著額頭沉思,手指在桌上輕敲兩下。

還不等他決定派誰去收拾局面,一個出乎他意料的人率先走出來——竟是秋朗。

秋朗單膝跪地,拱手行禮道:“陛下,臣請求為陛下出兵淮州,鎮壓宵小。”

一旁的莫摧眉頓一挑眉,暗暗撇嘴,想不到秋朗這根木頭居然也有主動請戰的時候。

他轉念一想,這廝去了淮州也好,他一走,留在陛下身邊的近臣,豈不是隻剩自己了嗎?

莫摧眉眉開眼笑道:“秋統領親自去淮州,必定馬到成功,不費吹灰之力。”

秋朗用餘光瞥他一眼,懶得理會。

蕭青冥一怔,有些意外地看著秋朗,他記得秋朗曾說過他是出身自淮州將門,還身負一樁滅門血案,至今未能找到當年的仇家。

他深深看了對方一眼,頷首道:“也好,朕便將天子劍賜予你,許你先斬後奏之權,務必好生將淮州那些歪風邪氣好好整頓一番,但凡有企圖對抗朝廷國策和叛亂者,定斬不饒!”

秋朗眼神複雜地抬頭看他一眼, 雙手接過那柄象徵無上權柄的天子劍, 乾脆利落道:“臣遵旨!”

莫摧眉暗搓搓的笑容逐漸凝固,酸溜溜地嘀咕兩聲:“早知道就不讓你搶先了。”

秋朗將自己的佩劍別在腰間,雙手捧著天子劍反覆檢視,冷不丁道:“你搶先也沒有用,這劍也要看在誰手上。”

莫摧眉:“……”

※※※

得了蕭青冥的旨意,秋朗率領三千精兵晝夜趕路直撲淮州,但他並沒有馬上動手帶兵進城,只是在淮寧府附近的月城駐紮下來。

三十多年前,月城還是一個縣城,秋家正是當地最大的家族。秋朗的父親秋應從乃先帝時期一位驃騎將軍,雖不能與淮州幾大世家相比,但在當地也算名門望族。

自秋朗被蕭青冥召喚回人世,他就一直呆在蕭青冥身邊,從未踏上家鄉的土地半步。

近鄉情更怯,在他內心深處,一直對這片令人傷心的故地有些抗拒。

秋家祖宅,就在月城外十里的山腳下,秋朗獨自一人策馬,沿著村野間的田埂道往祖宅的方向走。

他記憶深處那些熟悉的道路,早已在許多年的歲月裡夷平,這條路的盡頭,除了一片破敗的村落,什麼也沒有。

秋朗站在村尾一片墳崗前,望著雜亂的墳頭默然無語。

當年的秋家因遭彈劾“失地”,被朝廷問責,還來不及等到他的父親上京告御狀自澄清白,就被人出賣,一把火將祖宅燒了個精光,徹底死無對證。

從此,曾經的名門秋家,莫名揹負上畏罪而亡的汙點,在月城消失。

秋家的祖宅,田產,被當地其他大戶瓜分得一乾二淨,府上所有的浮財更是不翼而飛。

唯獨還是個少年的秋朗,在外遊歷學武反而僥倖逃過一劫,可他彼時年紀尚幼,什麼也不懂,更什麼也做不了,連仇家都找不到,只能被迫接受一夜之間全家慘死的結局。

沒過幾年,他也帶著死不瞑目的遺憾病故。

秋朗在那片頗有些年歲的亂墳堆裡,費了一番力氣,才找到了秋家的墳。作為負有汙名的武人,秋家甚至不配有一座好墳,只起了一片簡陋的土堆,插上幾塊木板了事。

父親秋應從一生對朝廷鞠躬盡瘁,最後也沒能得到朝廷的善待,反而因武人之身備受文官打壓,一個御史就能輕易扣上罪名,秋朗一直對此耿耿於懷。

他曾發誓與朝廷貪官汙吏勢不兩立,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他非但死而復生,甚至成為了秋父可望而不可及的天子第一心腹近臣,手握重兵的禁衛軍統領。

從前秋父都要畢恭畢敬對待的士紳文官們,如今見了他都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得罪了自己這個天子心腹。

而今更是手掌天子劍,代天子行威柄,就連那些不可一世的淮州世家都要看他的臉色。

委實造化弄人。

秋朗壓抑著沉痛的心緒,獨自一人將周圍清理出一片乾淨的空地。

突然,他身後傳來一聲嘶啞的喝罵:“你是什麼人?為何動我家的墳!”秋朗一愣,回過頭,對面一個年近五十的老漢,一身粗糙的麻布衣服,拄著柺杖快步走過來。那人一頭亂糟糟的花白頭髮,走近時,秋朗才注意到他左臉有嚴重的燒傷痕跡,已經完全毀容了。

秋朗蹙眉打量他一會,遲疑著問:“你與秋家是何關係?怎麼說這是你家的墳?”

老漢驚疑不定地看著他:“秋家?這年頭,竟然有年輕後生還知道秋家?”

他突然一瞪眼睛,指著秋朗腰間懸掛的黑色長劍,結結巴巴道:“你怎麼會有老爺的佩劍?你究竟是什麼人?”

他猛地上前,繞著秋朗轉了一圈,滿臉不可置信:“不可能啊,年紀對不上,小少爺怎麼這麼年輕……”

秋朗凝目,拔出長劍利落地使出一套秋家獨門劍法。

最後收劍回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沉聲道:“我就是秋朗!你是不是當年秋府的人?快告訴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還有沒有像你一樣的倖存者?”

老漢呆呆地看著他好一會,突然“啊”的一聲,雙腿一軟,忍不住跪了下來,老淚縱橫道:“老天開眼,竟然讓秋家有一根獨苗活下來了……”

他激動地抓著秋朗的手,哽咽道:“小少爺,老僕是馬房的阿田,您恐怕已經不記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