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舞玥鳶 作品

第 123 章 奉朕之命

第一天。

荊湖平靜的湖面忽然被幾艘大船破開,闖入了一群不速之客。五艘雙桅杆樓船組成的船隊上,水師官兵們密密麻麻站在甲板上,手持弓箭,腰懸長刀。

其中領頭的樓船船頭,高高豎著一根木樁,梁家寨一當家陸返正被結結實實捆在木樁上,黑著臉,偷眼看著一旁面色肅然的一哥陸知,在心裡罵罵咧咧,敢怒不敢言。

五艘大樓船一路挺進荊湖,筆直朝著梁家寨的方向而去,行動大張旗鼓,沒有做任何掩飾,沿途早被周邊的漁民和水匪探知,消息飛快傳到了梁渠耳中。

梁家寨裡,大當家梁渠和各個小頭目,還有其餘幾大水寨寨主坐在堂中。

眾人議論紛紛,皆面露焦慮之色:“官兵怎麼來的這麼快?”

梁渠手提大刀,一刀重重砍在桌角,頓時削去一截朽木,他冷哼道:“陸返這個小子果然不可靠。”

“昨天讓他帶兩百人去破壞堤壩,半途臨陣退縮,什麼也沒幹,竟然還中了官兵埋伏,最後只逃了幾十人回來,剩下的全部官兵捉了。”

“現在陸返那廝還被捆在船頭示眾,真是丟盡我們荊湖水寨的臉!”

一個小頭目猶豫道:“那咱們要不要去營救一當家?總不能讓他一直被這麼捆著吧?”

梁渠皺眉道:“那群官兵明擺著就是拿陸返作誘餌,引我們兄弟去救,好一網打盡,否則的話,咱們這麼多船和寨眾,分佈在荊湖不同的地方,官兵哪裡能一一尋到?”

“若是去救,豈不是正中敵人下懷?”

有人贊同,也有人反對,眾人吵嚷之際,梁渠看向一旁的水聖爺,問:“水聖爺爺可有破敵之法?”

水聖爺揉弄著肥闊的耳垂,沉吟片刻,道:“大家不必慌張,你們想想,前些年又不是沒有官船過來剿匪過,那又如何了呢?最後還不是無功而返?”

“而且,聽下面人來報,說官兵才五艘大樓船,這些水兵在河上和海上行走慣了,根本不知道荊湖的情況。”

“樓船看著威猛,實際上不好掉頭,行動也慢,最依賴大風。可是咱們荊湖並不比江河,根本沒有那麼大的風,水流也平緩。”

“咱們的漁船小而輕巧,划起來可比那些笨重的大船快多了,咱們要打就一擁而上,要跑就一鬨而散,官兵怎麼追得上咱們?這也是以往官船每次來都鎩羽而歸的原因。”

水聖爺慢悠悠分析,眾人聽著都明白這個道理,紛紛點頭,露出自得的微笑。

“依我之見,不如趁此機會,大挫一番官兵的銳氣,將他們徹底趕出荊湖。”

“如果能一舉大破官兵,咱們再把此事往河神之怒上引,他們攔河修堤的事也會受影響,豈不是一舉兩得?”

“可是官兵實力厲害,咱們按老法子攀上大船,也打不過他們。”一個小頭目依然眉頭緊皺,他正是那夜偷襲蕭青冥的船反而被官兵打殺一通,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梁渠咧嘴一笑,冷冷道:“這還不簡單,樓船目標大,眼下天旱酷熱,有風無雨,最怕火燒,咱們將他們引到蘆葦蕩附近,用火攻!燒船!”

小頭目震驚地望著他,結結巴巴道:“可是咱們還有百來弟兄,還有一當家都在官兵那呢……”

梁渠眯了眯眼,頗為遺憾道:“那也只能怪他們自己實力不濟,再說,官府抓住了一當家的,豈能饒過他?早晚都要砍頭的,早一刻晚一刻罷了。”

“為了咱們荊湖水寨大部分兄弟的命,也只能犧牲他們了!”

水聖爺和其他幾個水寨寨主都表示贊同,其他寨眾也無話可說,小頭目有心反對,卻也無可奈何,只好點頭應聲。

※※※

蒼青色天空,日頭逐漸升起,尚未到夏天,古怪的酷熱已經開始炙烤著湖面。

樓船甲板上,陸返被梆在木樁上,被烈日曬得頭暈眼花,嘴皮子開裂開口。

他難受地舔了舔嘴唇,忍不住朝著陸知道:“一哥,你那皇上又不在,你就不能行行好,給自家兄弟鬆鬆綁?”

陸知盤腿坐在地上,瞥他一眼,不鹹不淡道:“誰讓你犯下大錯,活該!不掉腦袋就不錯了,昨天陛下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還不加珍惜,現在還想鬆綁?做夢。”

陸返撇撇嘴,梗著脖子道:“水寨裡的弟兄們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陸知嗤笑一聲:“那我們正好以逸待勞,等著他們來自投羅網。”

陸返頓時不說話了,他有些焦灼地望著遠方看似平靜的湖面,雖然嘴上還嘴硬,實則他對那些水寨“兄弟”會不會來救自己,半點把握也沒有。

大家表面上稱兄道弟,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實際上,若非他一身力氣和武藝,硬是用武力壓著下面的小頭目們,誰會服他這個半路來的一當家?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陸返開始昏昏欲睡時,遠處波瀾不驚的湖水深處,陡然傳來動靜。

原本平靜的湖面蕩起層層漣漪,數不清的漁船紛紛從四面八方裡鑽了出來,朝著五條大樓船浩蕩而來。

那一艘艘漁船靈動如同游魚,在湖水裡來去如風,自半空往下看,硬生生營造出千軍萬馬包夾的氣勢。

震天的喊殺聲隨之而來,陸知騰地從甲板站起身,精神一振:“終於來了,來得正好!”

陸返凝目望著那些熟悉的船隻,驚喜之色尚未來得及爬上臉頰,卻見對面的漁船點起了一簇簇微弱的火光。

“殺官兵!把官兵趕出荊湖!”

伴隨著四起的喊殺聲,數不清的弓箭帶著燃燒的火光,在湖面上空劃過長長的弧線,朝著大樓船拋射而來,撞擊在塗了厚厚防火塗料的船舷和甲板上,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

其中一支箭堪堪擦著陸返的胳膊射過去,差點給他戳穿一個血窟窿!

陸返氣得破口大罵:“梁渠那個過河拆橋的狗東西!竟然不管兄弟們死活!這是要燒死我們嗎?!”

“虧得老子三番四次給他賣命,一點情面都不留!”

陸知抽出腰間長刀,一把砍斷了他身上困縛的繩索,冷聲道:“瞧你的‘好兄弟’幹得好事!”

“他們用得著你的時候給你一口飯吃,用不著你的時候,誰管你的死活?”

“匪就是匪,你若要繼續執迷不悟,我這個當哥哥的也無話可說,你要是能從我手裡逃走算你本事,要是不能,那我只好打斷你的腿,也好過給你收屍!”

陸返從小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慫這個一哥,哪裡敢跟他上手拼鬥,當下也不做聲,縮了縮脖子,蹲在地上慫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