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舞玥鳶 作品

第63章 在商言利

 一連七日的勞役時間結束, 李計渾身輕鬆地離開警察廳的班房,順便領走了之前押在這裡的貼身小錢袋和身份路引,數了數, 僅剩的幾粒碎銀和銅錢都在,一個沒少。

 他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在京城的地界胡亂說話,這處罰也太狠了些。

 聽說在粥棚打人的那些地痞流氓,還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裡受苦呢。

 李計找人打聽到皇家技術學院的位置, 繼續尋找李長莫小少爺,他沿路一直走到南天巷附近, 卻見拐角處排著長長的隊伍,還時不時有百姓趕來排隊。

 原來竟是太醫院的太醫們,正在會辦義診,看診開方都不要錢, 時間長達三天, 引得四面八方的百姓都來湊熱鬧。

 為首的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大夫,姓白, 據說是宮裡專門為聖上看診的太醫,年紀不大醫術卻很是了得,關鍵是為人憨厚老實,長相還漂亮。

 李計觀摩了一會,發現除了看診的病人之外, 居然還有不少媒婆, 圍著白太醫詢問他是否已經婚配。

 年輕太醫鬧了個大紅臉,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話,還好有宮廷侍衛在一旁維持秩序, 否則這位白太醫就要被三姑六婆的嘰嘰喳喳淹沒了。

 李計仔細看了看公示牌, 上面寫著每月初一到初三, 都有太醫定期義診。

 李計有些驚奇,他不是沒聽過一些德高望重的大夫義診的事,但每月定期義診,倒是從來沒見過。京城附近大大小小的醫館並不少,這麼做豈不是跟民間醫館搶生意?

 本著又便宜不佔白不佔的心理,李計也跟著排隊,可能最近服勞役太辛苦,他嘴上起了兩個燎泡,一碰就疼。幸運的是,正好輪到那位年輕的白太醫。

 白朮認認真真給李計切脈看診,半晌,見白朮皺眉,李計心裡咯噔一下,該不會身體真有什麼問題吧?

 卻聽白朮一本正經道:“你體質虛,肝火旺,腎氣不足,男性的元陽很重要,不可過多揮霍。我開個方子,你自行內服調理。”

 李計一聽,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的嗆到,臉色發紅,有些訕訕。

 這段時間不是勞役就是在勞役的路上,壓力無處排解,野外沒有娛樂活動,只好偷偷自行娛樂一下,最近確實發現自己有點快,沒想到,這都被大夫發現了……

 李計大為尷尬,惴惴不安,湊到白朮耳邊壓低聲音問:“這個,會不會很嚴重啊?”

 白朮晃了晃頭頂的呆毛:“放心,以後注意就行。這種事,太醫院以前可有經驗了,不過現在倒是……”

 他後面幾個字聲音太小,李計沒聽清:“倒是什麼?”

 白朮撓了撓頭,呵呵一笑:“沒什麼。”

 李計鬆了口氣,滿口感謝,拿走白朮開的調理方子,一溜煙跑了,生怕旁邊的三姑六婆聽見笑話他。

 李計拿著方子隨便在附近找了一間藥店,店裡生意意外的火熱,不斷有來抓藥的百姓進出,藥童甚至有些忙不過來。

 直到抓完藥掏出為數不多的碎銀子時,李計才猛然醒悟過來。

 雖然看診開方不要錢,可抓藥是要錢的啊,自己若非貪圖這個便宜,也不會來藥店。

 李計哭笑不得,難怪太醫院每月義診,也沒有醫館抗議,光是賣藥材就賣得盆滿缽滿了,也不知道這個便宜究竟佔了還是沒佔。

 李計沿著小路往皇家技術學院的方向走,途中經過一間臨時搭建的木棚,前方的木牌上寫著“徵兵處”三個字。

 排隊的全是青壯男子,那隊伍之長,幾乎一眼看不到頭。

 李計更詫異了,若說太醫義診引得百姓競相而來,自然理所當然,怎麼當個賊頭軍,還有這麼多人報名,甚至比免費看診還吸引人似的。

 真是奇事年年有,京州格外多。

 李計到附近打探了一番,待得知如今的皇家禁衛軍會給每個士兵分田之後,他震驚得眼珠子都快凸出來,更別說還有什麼掃盲班,竟然會教底層士兵識字!

 難怪都謠傳當今聖上苛待讀書人,反而籠絡武夫,看來不是空穴來風。

 這樣的待遇,就連李計都心癢難耐,可惜他只是被登記造冊的士兵小哥掃了一眼,就被告知,他體格不達標,不要浪費時間排隊。

 李計頓時無語,心想自己一個良家子出身,也是精壯男子,往年戰亂年間,寧州抓壯丁,就連老頭少年都不放過,自己怎麼著也該是“優秀”兵源才是。

 “讓讓,別擋路。”一片陰影自李計頭頂落下,他抬頭一看,只見一個小山般的壯漢立在他面前,衣服背後有一個“屠”字,想必曾是屠夫,單隻手就輕鬆把李計提溜到一邊。

 士兵小哥命人給壯漢丈量了身高體重,見他單手能挑起一百斤的石墩,又詳細詢問了出身,最後點點頭,叮囑道:“初試過了,不過還需要三個月的預備役考察,通過才能編入禁衛軍。”

 李計目瞪口呆,在他印象中,大啟地方軍的孬樣他不是沒見過,這年頭,連賊頭軍的競爭都如此激烈了嗎?

 待他千辛萬苦尋到皇家技術學院的招牌,在門口蹲到小少爺李長莫的身影時,李計這才長舒一口氣——自己的“京州歷險記”,總算要落下帷幕了!

 李計苦不顧嘴角的燎泡,口婆心地勸:“小少爺,您快跟小的回家吧。老爺他很想你。”

 李長莫這幾個月跟隨一眾學子東奔西走,原本白皙的皮膚曬出了幾分小麥色,雙手手腕處有一痕淺淺的分界線。

 整個人看上去顯得精神煥發,臉上不再是最初在天御耬嘲諷國子監學子時,那股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輕蔑勁,舉手投足都沉穩許多,唯獨眼神裡的自信不減分毫。

 李長莫呵呵一笑:“他老人家想我?我不是半個月前才寄了書信回家嗎?我在京城呆了好幾年,也不見父親派人叫我回家。”

 李計道:“老爺都是為了少爺您好,擔心您在這個學院受苦,耽誤了前途,老爺說了,要麼您回到國子監繼續讀書,要麼乾脆回家,準備明年的春闈。”

 李長莫嘆口氣:“說來說去,不就是父親覺得皇家技術學院沒有前途,你也來京城一段時間了,難道不知道,這個學院乃是當今聖上親手創立的嗎?”

 “呆在國子監,才是沒有前途。”

 李計並不懂這些,他茫然道:“可是這裡不教四書五經,不教聖人之言,這裡學的東西,科舉又不考,再過幾個月就是春闈,您何必浪費時間?”

 李長莫淡淡道:“因為本少爺我,並不想當‘那種官’。”

 李計越發不明白:“為何那種官?”

 李長莫用摺扇在他頭頂敲了一記,無奈搖頭:“你啊。”

 他若有所思看著他,問:“你覺得,什麼是好官?勸課農桑?除暴安良?還是兩袖清風?”

 李計撓了撓頭:“官就是官,高高在上的官老爺,一人當官,雞犬升天。”

 “人人都要敬仰巴結,阿諛奉承,農戶紛紛帶著田契來投獻。若是少些盤剝,懲惡揚善,為民請命,那就是頂頂的好官了吧。”

 李長莫一陣無語,可對方也確實說出了實情,這些都是當官的好處,大部分人追求的,也就是升官發財。

 但對於李長莫而言,這些都遠遠不夠。

 他心中,有更宏大的志向,光靠國子監的聖人之言和四書五經,根本不足以支撐他的鴻鵠之志,越是在皇家技術學院呆久了,眼界逐漸拓寬,這種認知就越發強烈。

 李計並沒有興趣與對方討論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他央求道:“少爺,您要是不跟小的回去,小的實在沒法交差啊。”

 李長莫想了想,道:“本少爺不達成目標,是絕對不會離開京城的,不過你既然不能回去交差,不如就在京城住下吧,也許再過一段時間,你也不想回去了呢。”

 “啊?可是小的沒有盤纏了……”

 李長莫微微一笑:“這個不要緊,最近我正好與一些同窗,在幫助京城新開的造紙坊和印刷廠改進工具,我介紹你去那裡工作吧,那兒待遇不錯,還包吃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