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舞玥鳶 作品

第10章 針鋒相對

 “此等小事,就不勞老師操心了。”

 喻行舟始終凝視著他,突然道:“陛下,莫非是捨不得那探花郎?”

 蕭青冥一頓,有些詫異,又垂眼笑一聲:“唔,畢竟服侍朕多時……”

 “陛下。”喻行舟溫和的聲音倏然轉冷,“本以為經過此番刺殺,陛下能有所長進,沒想到還是如此不分輕重。”

 “……老師想如何?”

 喻行舟放下茶盞,慢聲道:“童順企圖毒害陛下,他的一眾黨羽皆應以謀逆論處,全部處死,其族人流放,以儆效尤。”

 蕭青冥慢慢擰起眉頭,忽然不合時宜地想起幼年一樁往事。

 那年他和喻行舟二人一道去獵場打獵,偶遇一頭匍匐在草叢的野狼。

 野狼即將撲上來時,被蕭青冥一箭射中。

 他還欲再補一箭,卻被喻行舟阻止,對方說,那是一隻懷孕的母狼。

 失了獵物的小皇子十分不悅。

 喻行舟不知從哪兒摘了一顆松果過來,親手剝了一捧松子餵給他吃。

 手指都剝紅了,費了老大的勁才哄好。

 蕭青冥很難將那時一顆一顆溫柔喂他吃松子的喻行舟,和這個輕描淡寫說著“全部處死、族人流放”的攝政,當成同一個人。

 最終,喻行舟依舊沒有得到如願的答覆,一言不發帶著刑部尚書和參將離開了御書房。

 與刑部尚書及巡防參將分別後,喻行舟走到宮門外,路邊靜靜停著一輛印有喻家紋飾的馬車。

 馬車旁筆直立著一個灰衣將領,顯然已經等待許久。

 正是逼宮那天從凌濤手中奪下天子劍的校尉張束止。

 喻行舟看他一眼:“上車說話。”

 馬車內空間寬敞,坐下兩個大男人也不嫌擠。

 張束止雙手有些緊張地攏在膝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喻行舟吩咐車伕駕車,隨手翻開一本奏摺——各部奏摺向來都會先送到他這裡過目批閱,才會給昏君,昏君總會原封不動派人送回。

 他隨口問:“看你的樣子,是有事想問本官?問吧。”

 張束止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問:

 “攝政大人,您之前不是說,只要我們武人聯合文臣一道進宮向陛下施壓,陛下一定會放人,可是您並沒有說,真的有刺客要刺殺陛下!”

 喻行舟啪的合上奏摺,似笑非笑道:“張校尉莫非以為本官想謀害陛下?”

 張束止連忙搖頭:“多虧攝政大人一直以來支持雍州軍,否則邊關早就被攻破了。”

 “末將只是有些疑惑,那些刺客怎麼混進宮的?禁軍統領霍臨為何來遲?他難道不是您的人嗎?”

 “而且……聽聞您在獄中竟被獄卒行刺?”

 張束止疑惑地看著他。

 喻行舟按了按太陽穴,緩聲道:“連你都相信霍臨是本官的人,本官總理朝政,又勾連你們這些武將,還掌握禁軍?”

 “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本官野心勃勃?對皇帝意圖不軌?”

 張束止:“呃……”

 喻行舟左手握筆,慢條斯理蘸過硃砂墨,在奏摺上批下駁回兩個娟秀的小楷,溫和微笑道:“他是誰的人,本官不知道,但本官知道,他必須死。”

 張束止心裡打了個突。

 “至於那個獄卒,可惜了,本官原本沒想他死,更沒想到皇帝竟會親自到詔獄,只能設法安頓了他的家人。”

 喻行舟嗓音輕柔,帶著一點惋惜:“那獄卒才是本官的人。”

 張束止瞬間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看著對方俊美的臉孔,溫雅的神情,後頸皮一片雞皮疙瘩。

 哪怕在戰場廝殺生死一線,他也沒現在這麼想逃離過,逃離這輛普普通通的馬車。

 喻行舟瞥他一眼,神態和藹耐心,循循善誘教導:“皇帝不可靠,本官不得不做出兩手準備。若是你們兵諫成功,苦肉計可以免除本官嫌疑。”

 “若是你們失敗,或者皇帝賜死,本官也可以詐死,離開詔獄。”

 張束止恍惚覺得,難怪本朝以來文官一直凌駕於武將之上,這彎彎繞繞的陰謀詭計也太可怕了。

 喻行舟見狀,嘆口氣道:“張校尉覺得本官詭譎陰暗?”

 “凌將軍的事本官已知曉,你們和黎大將軍都太愚忠耿直了,現在國家內憂外患,皇帝又……”

 他頓了頓,避開這個話題:“只有活下去,留著有用之身,將權利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扳倒朝中那些昏庸奸臣,復我幽州大好河山。”

 張束止似懂非懂,覺得這個邏輯既有道理,又好像哪裡不對。

 可他也不會反駁,只好點點頭。

 臨下馬車,張束止心裡忍不住想,權傾朝野的攝政大人,真的不是朝中最大的奸臣嗎?

 ※※※

 御書房。

 自喻行舟離開,御書房又變得冷清下來。

 蕭青冥看了一眼事不關己閉目養神的秋朗,沒來由覺得有些寂寥。

 一個身著素白簡服的青年男子抱著一沓脈案,邁著興沖沖的腳步,從帷帳後躍出來。

 “主人,過去五年的脈案白朮已經都看過了,並無異常。”

 他的聲音充滿著年輕人特有的朝氣和活力,雙眼彎成兩弧月牙,琥珀色眼眸甚是明亮。

 蕭青冥摸出一張已使用的銀色卡牌上——【萬藥谷傑出弟子白朮,行醫四方,有過目不忘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