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有幸 作品

第13章 螢火



 但此時,謝嶼聽完林秋宿的分析,沒有第一時間給出贊同,而是扭過腦袋不停地低笑。


 林秋宿紅著耳根,很是氣惱地讓謝嶼正視自己拋出的真相。


 “怎麼好笑了啊?我哪裡說得不對了?!”他揪住謝嶼的衣襬。


 謝嶼轉回頭,淡淡道:“一般來說有了喜歡的人,就會忍不住想靠近,把對方視作第一選項。你沒有類似經歷,無法感同身受,這個也很正常。”


 林秋宿恍然大悟般“噢”了一聲,摸了摸下巴。


 “那你有過那種經歷。”


 “不是,但我高中的時候,趙居竹談過一段六親不認的戀愛。比如其他州的森林公園有螢火蟲,我打算有空去逛逛。”


 謝嶼否認完,面無表情地陳述著。


 因為有過三次跳級,他在班級中格格不入,和同齡又熟悉的趙居竹來往更多。


 當時他年紀還小,一個人在國外跑別的地方玩,家裡肯定要擔心,這些話其實是在邀請趙居竹同行。


 “跟他說完第二天,我獨自在實驗室點外賣,得知他包機帶女朋友去那裡看夜景,還感謝我提供了那麼好的一個遊玩地點。”


 喪心病狂的事情不僅這麼一件,謝嶼如今回憶起來,倍感無語。


 “還有有次颳大風,我圍巾被吹跑了,趙居竹這傻逼沒有幫忙追,而是享受著女友下意識的擁抱。”


 他嗤笑:“那姑娘好像害怕這大高個也能像紙片一樣被吹走……”


 “後來他倆整天在我面前黏著,我嫌眼睛疼,打電話到國內要回家,爸媽和我說的這個道理。”他淡淡說。


 他沒和林秋宿說全,謝父當時還補了句,你去心動一下你就懂了。


 而叛逆期的謝嶼表示,自己絕不是沉迷低級趣味的愛情走狗。


 林秋宿得知謝嶼的這段往事,隨即彎起濃長的眼睫。


 “謝嶼,好可憐呀。”他說。


 他還有些驕傲地講:“我的同伴在學校超受歡迎,但他沒交過女朋友,我們上下學都是一塊兒的。”


 謝嶼已經過了會在意這方面的階段,不管別人如何來來去去,鮮少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不過他見到林秋宿略顯得意地炫耀夥伴,很配合地給出了回應。


 “那是不是說明小林同學也很討喜歡?他那麼多朋友不湊對,偏偏挑你一起走。”


 “因為我和他小時候就認識啦,當時住在對門。”林秋宿說,“雖然我後來搬去了叔叔家,但學校都考在同一所。”


 他和竹馬關係到現在都不錯,不過這次暑假,對方去了國外的親戚家,貌似有急事,互相沒怎麼聯繫。


 好在兩人成績相當,連大學志願都報在一起,等到九月開學,自然可以碰上。


 不遠處,有人揮著手讓林秋宿過去玩,林秋宿連人帶西瓜挪了地方。


 外面實在聒噪難忍,謝嶼很快就回到屋內。


 今晚他與林秋宿要留宿,管家已經安排好了屋子,是三樓靠在一起的兩間臥室。


 謝嶼就在面積較小的房間裡,獨自處理線上的公務。


 遊戲行業是出了名的高壓力高強度,更何況爆款項目,沒有不忙的道理。


 即便謝嶼認為這個現象很畸形,好遊戲絕不是在流水線上趕出來的,過度勞累只會磨滅從業者的熱情和創造力。


 經過幾輪架構調整和規模擴張,《燎夜》的產出排期已經非常科學有序,績效體系也一再優化。


 但要說完全不加班,那還是不可能,尤其是他自己。


 不少製作人賺夠錢後會選擇內退養老,充當組裡的吉祥物,而謝嶼從沒這種打算,依舊在開發線活躍。


 每次的週報月報,他的投放量相當驚人。


 嘴上勸著其他人事業和生活要平衡,實際他自己回家吃完飯,能在書房遠程工作到半夜。


 並且,他這個位置不止需要把控研發,還得處理人力瑣事,向上對總辦負責,向下對同事管理。


 這玩意比做遊戲麻煩多了。


 比如今天,清理後臺需求單的pm心態崩潰,表示某幾個策劃總是延期,他催不動了要辭職,謝嶼不得不做心理輔導。


 [別吧,你不是有三十年房貸剛開始還嗎?]謝嶼勸慰。


 這句話效果不錯,pm再也沒提跑路的事,但換了一個上吊的頭像。


 謝嶼搞定這個,沒能來得及喝口水,事業群總監又找上門來。


 “island,我看了你們最近的市場數據,之前是不是業績指標訂得不夠準?野心可以更大點,你看你們又不是完不成。”


 “上次clear提案的新玩法我覺得不錯,但怎麼一直沒推進?他不在也是要做的嘛,不是新招了很多人手?這樣應該能提前投放。”


 這位高層早就遠離自研一線,眼裡全是天花亂墜的ppt,滿腦子都是怎麼把完美的數據變成更好看。


 兩個人打了一番太極,結束對話再看時間,居然已經是深夜。


 他躺上床試圖睡覺,卻因為煩心事沒辦法平靜。


 可能是總辦也覺得臨時調走主策劃太不地道,給了不少招聘hc,謝嶼讓人事費心挖來兩個業界大佬,直接補足主策劃的缺位。


 中間有個過渡期大多數是他自己頂著,讓組內不至於兵荒馬亂,如今大版本順利更新,也不知道clear能不能按時被放回來。


 部門氛圍輕鬆扁平,高層職場卻並不是表面這麼簡單,更何況他們組集中了公司裡太多的優秀開發者……


 謝嶼剛想到這裡,房門被輕輕地敲了兩下。


 “小嶼哥哥,你睡了嗎?”林秋宿說,“我看你還開著燈。”


 謝嶼一打開門,就被滿臉興奮的林秋宿拉住了衣角。


 林秋宿說:“剛才我被帶去了一個超漂亮的地方!在想你可能沒看過……可能再遲一點就沒有啦。”


 現在是凌晨兩點半,走廊上很安靜,偶爾傳來一兩聲鼾聲。


 謝嶼望著眼睛亮晶晶的林秋宿,心想,自己瘋了才會跟著出門。


 一刻鐘後,兩個人來到了別墅區的後山。


 晚上山間非常涼快,遠離城市的車水馬龍,被漆黑與寂靜籠罩著,溪水從高處流經林間,一路潺潺蜿蜒至湖畔。


 偶爾有松鼠躍過樹梢的響動,被他們踏過林間石子路的聲音掩蓋。


 謝嶼拿著野外手電筒,呼吸裡滿是草木的味道,走到一處和緩的山坡處時,聽見林秋宿提醒把燈光關掉。


 “沒關係,我認路的,你不用害怕。”林秋宿嘀嘀咕咕,“再走兩步就到了。”


 這裡有過一定程度的人工開發,路面很好行走,謝嶼聞言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林秋宿怕謝嶼跌撞,指尖握住了謝嶼的手腕,牽引著翻過這座山坡。


 一步,兩步,三步。


 再抬眼。


 他沒有捂住謝嶼的眼睛再鬆開,但謝嶼卻感覺到了何為眼前一亮。


 入目之處光點閃爍浮動,成片的螢火蟲在夜裡遊蕩,如同在黑暗中流淌的小小的異色銀河。


 “鏘鏘鏘!你看!我沒有騙你吧!”林秋宿雀躍地說。


 從乏味的高中到忙碌的現在,謝嶼只覺得錯過夏天的螢火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要不是今天和林秋宿忽地聊起來,自己壓根沒有記在心上,這個季節時常看到類似的主題公園做宣傳,也從沒有動身前往的想法。


 畢竟已經隔了七年多,他在乎的東西變了,會投入精力的事物也變了。


 但這幅畫面突然出現在眼前,他依舊覺得……


 很驚喜。


 “比照片好看。”謝嶼說。


 怕驚擾到這群遠離煙火的生物,他們說話的聲音壓得很輕,與此同時也靠得很近。


 林秋宿就像見到新奇事物會分享給好朋友,得到共鳴就能雙倍開心的小孩,眉眼彎彎又有些得意。


 “是其他人先知道這裡的,我發現不太遠,就想把你拉過來。”


 夜間太黑,他們沒有欣賞太久,很快就準備回去休息。


 林秋宿此刻還很興奮,主動接過手電筒,要走在前面繼續引路。


 然後發現手電筒……


 怎麼打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