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騎校 作品

第332章 人類是最難預判的動物


  白澤華只是神的世界中的芸芸眾生之一,就像正常世界中的普通人,並不清楚世界誕生的原理,運行的規律,但易冷就善於從不起眼的細節中見微知著,他和白澤華聊了半天,對神的世界有了一個模糊的大致印象。

  這個世界和現實世界幾乎沒有差別,就是模仿現實世界搭建的,只是一個簡配的現實世界,這也不難理解,因為建造一個完全模擬仿真的世界需要海量的數據和算力,神的經濟和技術水平暫時還撐不起來。

  比如白澤華在死後,發現自己身處加勒比海上的一座風情旖旎的小島,島上只有一家酒吧,老闆和顧客都說西班牙語,迷人的混血女孩一勾就走,在海邊的高腳茅草屋裡共度良宵。

  這是白澤華夢想中的愜意生活,在他原本的計劃中,硅谷創業,三十歲之前財務自由,然後退休在加勒比過這樣的日子,活著沒實現,死了倒實現了。

  但是時間一長,白澤華就知道這一切都是虛擬的,酒吧老闆永遠只會說固定的幾句話,這個島走不出去,沒有船沒有飛機,卻永遠不缺乏食品飲水,島上的幾十個人,除了自己,全是npC。

  “海里只有三種魚,兩種海草,可見構建這個世界的時候有多潦草。”白澤華說,“我曾經下海游泳,一直向前遊,你知道人死了是不會累的,但算法告訴我,該累了,於是我就沉入了水底,卻又淹不死,因為程序裡沒有這個,最終我只能回到島上,那一刻我知道,大海是沒有盡頭的,整個世界,就只有這麼一個島。”

  永遠藍天白雲,無風無浪,雪茄金槍魚朗姆酒混血妞的日子過了四年,白澤華的世界才發生改變,小島的碼頭上來了一艘船,他終於可以去其他地方了。

  “這四年,你沒發瘋麼?”易冷想到自己曾經的牢獄生涯。

  在監獄裡的四年,和在遊戲裡的四年,本質上差不多,只是監獄的大小,生活的質量有差別。

  白澤華搖搖頭,他沒覺得膩歪,也沒覺得痛苦,最離譜的是他也沒感覺到興奮快樂,死後他就無感了。

  這也很正常,人的肉身不在了,沒有腸道菌群,沒有激素分泌,沒有多巴胺和內啡肽,只剩下記憶,白澤華只不過是一個高級的npC而已。

  這是白澤華的原話,但他接著說:“但是在你們現實世界,誰又不是個npC呢,一百萬人裡,最多隻有一個人是拿著主角劇本的,那滿大街的人,逛街的散步的談戀愛的送外賣的,他們每天衣食住行,喜怒哀樂,哪怕是做出一點點的成績,其實不過是為這個世界增加了一點點的數據量而已。”

  這話說的易冷都沒法接了,合著我們活的都沒意義,乾脆死了算了。

  白澤華自嘲地笑笑:“可能是我這個人境界不高吧,無慾無求,不貪不嗔,這種狀態本來是修行之人夢寐以求的,可我卻覺得一點意思都沒有。”

  “我還挺感興趣的,有什麼辦法能過去玩玩麼?”易冷說,“當然,是在我還活著的情況下。”

  “沒可能,我認識的非npC,都是去世的人,無一例外。”白澤華當即斷了易冷的心思。

  “那都是些什麼人?”易冷迫切想了解神的世界,哪怕是最無關緊要的細節,也能分析出有用的情報。

  “三教九流都有,有大學教授,有社科院學者,有工人,有工程師,我就認識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幹了一輩子建築師,退休後還被返聘,最後積勞成疾,算是活活累死的……”

  這次和白澤華的對談持續了幾個鐘頭,基本上都是白澤華在說,易冷在傾聽,大概是在那個世界能遇到的真人太少的緣故,小白傾訴欲很強,易冷也似乎得到了一些想要的信息。

  次日,易冷按照白澤華隻言片語的信息片段,找到了那位退休返聘活活累死的建築師,這個人叫李達傑,南泰農村人,八十年代的建工中專畢業,分配到江北市第一建安公司當技術員,單位倒閉後自謀職業,跟著包工頭幹建築。蘇丹小說網

  調查要講究方式方法,易冷弄了一本記者證,戴上眼鏡,穿上攝影馬甲,冒充某報社的記者,在做一個“感動中國的勞動者”專題訪談,其中一個子項目就是弘揚表彰那些默默無聞已經去世的勞動者。

  第一站是李達傑的原單位,一家民營建築公司,同事對老李的人品讚不絕口,都說他一輩子兢兢業業,任勞任怨,是單位裡出了名的老黃牛。

  這麼好的一個人卻命運多舛,攤上個不爭氣的賭棍兒子,所以經濟情況一直不好,累到得了絕症也不敢告訴家人,等他去世後大家才知道,李達傑為了給兒子還賭債,把自己的遺體都賣了。

  “李工現在怕是已經是醫學院的大體老師了。”同事嘆息道。

  易冷又找到了李達傑的家屬,他沒興趣管賭棍兒子的死活,只想知道李達傑腦子的下落,花了一條煙的代價,獲取了李達傑簽署的“捐贈”文件,遺體實際上是賣給一家醫療慈善機構了,這家機構和幾年前被查封的“飛基金”有點關聯,但並未受到牽扯,仍在正常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