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遙遙 作品

第29章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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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很輕,如飄渺的風,裴青玄習武多年,耳力極好,清楚地捕捉到這一聲喃喃,神色也不禁為之一凜,雙眸灼灼盯著她:“你喝過避子湯?”









不等她答,又問了句:“為何要喝?”









據他所知,她一直盼著與楚明誠有個孩子,各種補品與坐胎藥都在吃著。









那注視的目光太過銳利,李嫵眸光迅速閃動兩下,而後垂下羽睫,語氣隨意:“新婚那陣,想著年紀還小,並不急著要孩子,便飲了些時日。”









實則那時她還放不下,忘不了。









急急忙忙嫁人本就非她所願,但在懷孕生子這事上,他想給自己留段緩和的時間,起碼將他從心上漸漸淡去,同時接受楚明誠,讓楚明誠漸漸融入她的生命。只是沒想到造化弄人,先前是沒做好準備,不想要。後來是做好了一切準備,卻始終懷不上。









李嫵在心頭自嘲著命運難琢磨,裴青玄也陷入沉默,心神全然放在她那句雲淡風輕的“新婚那陣”——









新婚。









她與旁人的新婚。









腦中幾乎是難以遏制地去想她與楚明誠新婚燕爾的情境,那該當是怎樣甜蜜恩愛、琴瑟和鳴。









那時的她才及笄,正是果實初熟,嬌嫩青澀,卻叫楚明誠那個庸碌草包…糟蹋了去。一種自己精心養大的花被豬拱了的憤懣翻江倒海般在胸間起伏,又如千斤巨石沉甸甸壓著,叫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李嫵明顯察覺到眼前男人陡然升起的戾氣,心底略微一顫,她紅唇翕動,打破這份壓抑的靜謐:“許是宮裡的藥方與外頭的不同。”









裴青玄慢悠悠撩起眼皮看向她,看著她強裝鎮定試圖揭過這個話題的心虛模樣——









她是那樣的聰穎,分明察覺到他在不悅,甚至猜到他是因何不悅,卻試圖消弭他的這份怒意,去維護那個草包。









狹眸略過一抹陰鷙,他語氣陰沉地開了口,又如蝮蛇般直勾勾注視著她的反應:“若朕說,你手中這碗的確不是避子湯呢?”









李嫵臉色陡然變了,驚愕看著那個空碗,又難掩怒容地看向他:“你怎可做這等言而無信的小人。”









裴青玄冷臉不語,李嫵只當自己又被他戲耍一次,怒意上頭,一把掀開身上錦被,就要下床:“我權當昨夜叫狗啃了!”









不料雙腳剛沾地,腿間一陣強烈痠疼襲來,叫她膝頭髮軟,身子踉蹌兩步也沒穩住,整個人直直摔倒在地。









裴青玄也沒想到她會摔倒,方才還緊繃冷硬的臉色霎時大變:“阿嫵。”









他忙去抱她,卻被趴在地上的李嫵一把推開,慍怒的嗓音似帶著壓抑哭腔:“你別碰我。”









“別鬧。”他再次上前。









“我說了別碰我!”李嫵這會兒既憤怒又有種說不上的委屈,恨自己蠢笨走路都能跌跤,又恨他孟浪害得她渾身沒勁。見裴青玄仍舊不管不顧地伸出手來,她反手掙扎,不料手掌直接拍過男人的臉。









“啪”一聲脆響,她猛地怔住,有些心虛地抬起眼。









當看到那張冷白的俊臉紅了一塊,好似還被抓破了兩道,心下愈發虛了。









“我……”嫣紅唇瓣動了動,剩下的話哽在喉中說不出來。不怪她,是他自己非得湊上來,打到也是他活該。









李嫵抿著唇,已經做好迎接他斥罵,甚至也被他按著打一頓的準備,面前男人卻只是抱著她,語氣淡淡道:“朕沒看顧好你,害你摔了一跤,你撓朕一下,也算扯平了。”









李嫵驚愕看他,裴青玄也回看她:“還鬧麼?”









他這般冷靜,好似顯得她多無理取鬧般,李嫵默默垂眼,不出聲。









見狀,裴青玄打橫將她從地上抱起,好似對待珍貴易碎的寶貝,小心翼翼將她放在床上,伸手又去掀她羅裙嗯。









“你做什麼?”李嫵下意識並膝。









“看摔到了哪兒。”大掌搭上她的膝頭,察覺她稍微放鬆些,將羅裙往膝上推去,只見雙膝處摔出兩道紅印,不過相比於這兩處,昨日留下的其他痕跡更為明顯,經過一夜,指印與吻痕都變成深深淺淺的淤青。









李嫵伸手去扯絲羅裙衫,語氣透著幾分怨懟:“貓哭耗子假慈悲。”









他若真不想叫她疼,她求著他輕些時,他作何不聽?









裴青玄也沒料到一夜過去竟會這般,稜角分明的臉龐閃過一抹不自在,輕咳道:“陳嬤嬤備了藥,朕給你塗。”









李嫵也看出來了,他大抵是要將她圍困在這寢殿之內七天七夜,哪也不讓她去,其他人也不讓她見——叫她只能圍著他轉。









這種被囚禁的感覺叫她很是不適,但想到只要再熬過六日,便能擺脫這一切,她壓低與他爭吵的想法,由著他給她上藥。









陳嬤嬤備下的藥膏清潤細膩,還有淡淡藥草香。那修長手指從罐中勾了一勺,慢慢塗在李嫵泛紅的膝蓋上。









他塗得很認真,一絲不苟,又因靠得近,李嫵清晰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氣,還能看清他低垂的根根分明的眼睫——









他生著一雙很好看的眉眼,長眉入鬢,鳳眸微挑,優雅矜貴,又不失風流。









說起來,裴青玄的好容色大多隨了太上皇。









裴氏出美人,從大淵建朝開始的歷任皇帝,無論功績建樹如何,史官都會在傳記前特別添了一筆“美姿儀”。像是現下單獨住在興慶宮的太上皇,年輕時也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太上皇生母不算顯赫,他本人才華在皇子裡也不算出類拔萃,唯一值得誇耀的大抵是生了一張好臉。也正是這一張好臉,讓鎮北侯府的獨女許大姑娘瞧上了他,非他不嫁——鎮北侯府簪纓世家,戰功赫赫,手握三十萬兵權。有了這樣強大的妻族,再加之太上皇運氣還算不錯,與他爭位的皇子死於一場疫病,最後叫他撿漏登上了皇位。









可惜太上皇對許太后更多是相敬如賓的夫妻情誼,並無男女之情,待許太后誕下裴青玄後,太上皇封他為太子,算作給許家一個交代。之後再不親近許太后,轉而專寵麗妃。









從前李嫵問過裴青玄:“你會怨恨陛下偏心麼?”









一向溫潤包容的裴青玄那回沉默了許久,才道:“起碼,他給了孤太子之位。”









愛與尊榮,不可兼得,得了一樣,他便知足。直到後來太子之位被褫奪,他才意識到,尊榮與權勢得握在自己手中才是真,等著旁人的施捨,只能當個任人欺辱與拋棄的可憐蟲。









“將衣衫脫了。”男人低沉的嗓音拉回李嫵飄忽的思緒,她怔了一怔,眸中有些迷惘,他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