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節藕 作品
第164章 惡龍咆哮[含兩個加更]
作為女兒的賞秋,她出生比較早,賞西東當爹的新鮮勁兒剛上來,對她還是好了幾年。
當子女的就是這樣,就跟一頭前邊叼著胡蘿蔔的驢子一樣,只要有一點點愛,他們就可以忽略掉父母所有的過錯。
賞南累極了,“別哭。”
“你別哭。”他吃力地說道。
可能是身體極度虛弱,記憶碎片在同一天第二次冒出來。
是賞秋臨死前的最後一幕,賞秋和他一個單位,卻在最危險的部門,她死在蝗蟲的攻擊下,和人類體型一樣大的蝗蟲,鋸齒狀的足割破了她的喉管,她眼睛瞪得很大,那時候是反過來的,是賞秋讓自己別哭。
父母一夜之間衰老死亡之後,賞秋和祁令成了最後的親人,祁令出逃,賞秋死在蝗蟲的鐮足,幾方權利傾軋,他看見過太多異化生物的死亡前的掙扎和痛苦。
他感受到了原本的自己,從單位疲憊地回到家中,祁令不在,家裡空蕩蕩的。
青年瘦削的背影在廚房的光影下拉出細細的一道,彷彿時刻都能從中間斷掉,他神情麻木地從冰箱裡拿了幾片面包,就著涼的直飲水,都吃了下去。
吃完,他關了燈,直接就倒在沙發上,任由無邊黑暗洶湧席捲而來。
賞南抽了一口氣,記憶力的賞秋的臉和眼前的賞秋重合到一起,他哭得比賞秋還要厲害,“姐,姐,我好想你,我好害怕,我一個人……”
14回去瀏覽了之前的世界,賞南從來沒哭得這麼厲害過,賞秋是他親姐姐,這個世界也出現了同名同姓的姐姐,很難不令人質疑兩個姐姐之間是否有一定的關聯。
賞南的善良溫柔之中總是夾雜著一定的理智,這種理智有時候也可以是冷漠。
這是第一次他哭得這麼厲害,像個小朋友一樣。
賞秋以為賞南是捱打了,被關在這裡害怕才哭這麼厲害,她心疼極了,她雖然知道龍聽不懂人話,可還是碎碎念地哀求,“謝謝你們沒有傷害他,等他好起來,我們就帶你們離開這裡,就幾天,很快的。”
說完後,她小心翼翼地把賞南放了回去,拎著裝滿藥的塑料袋,打著手電,躡手躡腳離開了閣樓。
賞南怔然地看著天花板,眼淚沾在睫毛上,幹了之後就像被糊上了膠水,但他沒有感覺。
他記得之前有閃出來過,他姐死了,可他不知道他姐死那麼慘,京市是國內的首都,全球異化,社會仍舊需要維持秩序,只是要在原來的基礎上做出一定的改良。
異化的人和動物不是那麼好管理,基本全都歸他們科院管,科院有專門的外勤部門,外勤就是負責壓制異化生物或者直接清除,賞南是研究部門,科研人員,危險度比較低,賞秋是外勤部門,危險值最高。
他呆呆地看著天花板,老師死了,賞秋死了,祁令和他反目。
不想活了。
[14:別啊。]
“開玩笑的,就是有點茫然而已,不知道自己這麼拼命回去是為了什麼……”賞南一瞬間像是變成了他自己,“就在這個世界養老也挺好的。”
他手能抬起來了,用手臂擋住了眼睛,“說實話,如果不是想知道和祁令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腦子裡還沒和14交流完,嘴裡一陣溼涼灌入,他放下手臂。
龍玉正放下溼漉漉的手,他在旁邊水槽裡捧了水灌進了賞南嘴裡,“別死了。”
“謝謝。”賞南聲若蚊蠅,重新閉上了眼睛。
.
翌日,賞西東在外面大聲吆喝,吵醒了賞南。
賞南在地板上睡了一整晚,沒有移動半分,但賞秋偷偷來給他上了藥,感受比之前好了不少。
他清了清嗓子,發現疼得不行。
發燒了。
賞秋在賞西東出門以後,拎著藥袋子悄悄爬了上來,她趴在籠子外面,艱難地給賞南上了藥,發現賞南額頭燙得驚人,她又下樓去賞西東的櫃子裡掰了顆退燒藥。
她看向一動不動的簾子後面,“我現在就出去打聽你們的同伴被關在哪裡。”她也不知道龍能不能聽懂人類說話,但好歹這幾個月是她和賞南一起把它們養著的,應該還是能交流的吧。
賞秋走後,賞南重新陷入昏睡。
這個世界的畫面和原本世界的記憶在腦子裡混在一起,賞南甚至都有些分不清了,原世界的賞秋與現在的賞秋長相一模一樣,只是這個世界的賞秋更瘦更黑,只是個還沒長大的小姑娘。
她也曾重重地拍自己後腦勺,她著裝幹練,黑制服和黑色長筒靴,一巴掌下去,賞南轉頭就跑,賞秋抓起腰上的棍子就丟過去,“你養什麼不好,你養怪物?幸好它跑了,不然你準備給它陪葬?”
“姐……”賞南無意識地喊出聲。
坐在簾子後面的龍玉掀起薄涼的眼皮。
“看見你養的那隻小貓了,哦,不對,是大貓,資料已經傳到總部了,是之前沒有出現過的生物,還有名字呢,祁令,你取的?”
“我記得小時候它還被你抱在懷裡呢,現在,唔,資料上估算是八百公斤,很大一隻,特別大一隻,還能自己縮小成一隻普通小豹子的大小,太危險了。”
“青市有任務,蝗蟲氾濫了,你的名字也在上面。”
“天吶,老孃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蝗蟲……”
“賞南!躲起來!”
“隊長!”
血管爆開,在空中灑成了一片。
姐姐或嚴厲或責備或寵溺的臉在意識不清的賞南眼前不斷閃來閃去,賞南眼淚氾濫,他哭得幾乎快要昏厥過去。
14聽著看著,短路了幾秒鐘,它為什麼會短路?
龍玉聽著不遠處的哭泣聲,看見男生薄弱的胸膛誇張的起伏,龍昕在旁邊甩了甩尾巴,“別讓他現在死了,他要是死了,賞秋肯定不會幫我們了。”
靠牆坐著的黑影站起來,朝躺在光溜溜地板上的男孩走過去。
他在賞南旁邊單膝跪下來,彎腰將他打橫抱在了懷裡,輕飄飄的,不如一片羽毛的重量。
簾子後面是之前賞南和賞秋給它們鋪的幹稻草,上面蓋了一張破毛毯,龍玉把賞南丟在上面,坐到了簾子外面。
龍昕蹭到了賞南旁邊,用頭頂了頂它,看向龍玉,“他為什麼會捱打?”
“你說,要是小遠變成人類,會不會也是這個樣子?”
“它好看還是小遠好看?”
“小玉,我們一定能回家吧。”
過了很久,它才聽見龍玉很低的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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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南半夜醒來,嘴裡的藥味苦得他直犯惡心,他身體感受比之前好了很多,他動了動手臂,手背捱上了一抹異常的溫熱。
閣樓上什麼都沒有,他還躺在地板上,哪來的熱乎玩意兒?
他睜開眼皮,眼前黑乎乎的,貼著的東西毛絨絨的,賞南手掌貼上去,拉開了和對方的距離,頭頂粗重的呼吸聲傳來。
!
是龍玉!
龍玉那對角太具有辨識度,它通紅的眼睛不再兇狠陰戾,可卻冷漠得直擊人心。
它躺在簡陋的稻草做的窩裡,靠牆臥著,長而粗壯的脖頸彎成一道弧形,和身體共同形成了一個大半圓,而賞南就正躺在中間。
小雪也躺在旁邊,它們和他,他們睡在一起。
離得近,賞南就能看清傷痕累累的龍玉,14會幫助他看清,除了肚皮,它的爪子,翅膀,都佈滿了傷痕。
賞西東對親生小孩尚且能下毒手,更何況在他眼裡只是畜生的東西。
它翅膀上是有羽毛的,畢竟要靠翅膀飛翔,只是如今大片都脫落了,光禿禿的,鱗甲掉了好幾出。
龍玉脾氣爆,不配合,賞西東便用那隻小的威脅他,龍玉不得不配合。
現在,那隻小傢伙沒了,再不走的話,就會輪到小雪。
“賞秋說後天離開。”龍玉的聲音冷冷地在頭頂響起,它爪子蓋在了賞南的臉上,雖然他指甲都被剁了,可爪子本身還在,可以直接將賞南整張臉捂住,無法呼吸。
它脖子半抬起來,後背中心的一條尖銳的背棘跟著產生運動,它垂下頭顱。
賞南艱難地從軟綿綿的稻草堆裡爬起來,他很小一隻,瘦得加起來都不夠這兩隻龍塞牙縫,龍昕從鼻子裡哼出一道粗氣。
“你們還記得回家的路嗎?我送你們走。”賞南說道。
“你?就你?大牙笑掉了。”
是小雪的聲音,很驕傲又很傲嬌的女孩子。
可能是由於龍玉的原因,賞南能聽懂龍的語言了。
“龍昕,我們需要幫助。”龍玉聲音很輕,他們被傷得很重,其他同伴的情況估計也和他們差不多。
[14:鎮子上的人用了一年才到達龍的居所,受到襲擊後,它們肯定會集體遷移,龍遠還是在即將到家時破殼的,被抓來的龍年紀都很小,又受了傷,一年的時間肯定到達不了目的地,更何況,它們的家不一定還在哪裡。]
賞南默默挪到牆角坐著,卡的時間雖然到了,但這幾天一直在吃藥抹藥,他疼得沒那麼厲害。
他一直坐到了清晨,坐到賞西東出了門,賞秋拎著食桶上來,她荷包裡還揣了兩個玉米粉做的餅,餅是給賞南的。
除了餅,賞秋還從荷包裡掏了一堆金子。
嘩啦啦的,她全塞進了賞南的衣領裡頭,冷冰冰的,挨著肚皮,賞南愣愣的,“哪來的?”
“偷的,是外公給阿媽,讓阿媽給我們的,但是被阿爸收起來了,我去全偷了,反正都要走了,“賞秋蹲在籠子前面,看見賞南臉上沒添新的傷,鬆了口氣,她跑下樓,拎著兩塊肉上來,那兩塊肉已經半乾,看起來不像豬肉。
龍昕一看見就立刻坐了起來,朝賞秋長嘯一聲,他以為是龍遠的肉。
賞秋被嚇了一跳,她把肉丟進去,“小小已經被我們埋了,這是豬肉,吃吧吃吧,阿爸暫時發現不了,等他發現的時候,我們早跑了。”
龍昕伸長脖子,過去嗅了嗅,確定不是同類的肉之後,它才一口把肉叼進嘴裡,朝龍玉所在的方向丟過去。
不夠它倆嚼兩下的,直接就嚥了下去。
“沒辦法,不敢再拿了,再拿就太明顯了。”
賞秋摸著賞南的頭,“它們的同伴我都找到了,死了五個,加上小小,就是六個,現在只剩四個了,除了小雪和小黑,另外兩隻被關在鎮長家的閣樓上。”
總共十隻,死了六隻……
賞南能明顯感覺道身後兩隻的氣息產生了變化。
現在鎮民已經發現了另外一種畜類,既有與龍相似的外貌,體型又要小很多,性情也更加溫順,龍養不熟,不管怎樣都養不熟,要時刻防著它傷人,龍就不是一種適合豢養的動物。
只要長得差不多,估計作用也就差不多。
有了更好的選擇,真正的黑龍就會被丟棄,估計過不了多久,剩下的四隻,也會相繼被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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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西東晚上就將賞南放了出來,他見著賞南在裡頭安然無恙還喲呵了一聲,按了把賞南,“你還和畜生過上日子了?”
賞南偏開頭。
“委屈了?這麼點苦都受不得,嬌生慣養。”賞西東不輕不重拍了賞南一巴掌,賞南一頭撞在門框上。
[14:冷靜,宿主你是不能殺人的。]
賞南沒做聲,他回到房間,把兜裡的金子都倒了出來,用它的大布包裝著,再收拾了幾件衣服。
他想了想,翻身下床。
一出房間,就撞上了賞秋,賞秋喘著粗氣,“我給阿爸做好了晚飯,我找王阿婆要了一點草藥,吃了能睡好久,王阿婆一定不會出賣我們,等阿爸睡著了,我們就走。”
“你去哪兒?”賞秋叫住賞南。
賞南指指院子,“把肉都餵給它倆吃,反正阿爸也不知道。”等睡死過去再醒來,發現了又怎樣?
賞秋沒阻止賞南,賞南扛著一串肉上了閣樓。
龍昕立刻就翻身起來,它警惕地看著賞南。
“別這麼看著我,吃吧,吃飽了好上路。”賞南把肉都塞進去,他臉上的淤青還沒消失,脖子上還有賞西東給的掐痕,連手指和手背都佈滿一塊又一塊的淤青。
龍玉掀起眼簾看了賞南一會兒,吃了幾塊肉,多的都給龍昕了。
“什麼時候?”龍玉問道。
賞南看向窗戶外面,月亮如一道彎鉤一樣斜掛在窗戶的左上角,“等賞西東睡著。”
“我去拿個東西,馬上回來。”賞南忽然想到了什麼,他爬起來朝樓下跑去,很快,他就回來了,手裡拿著一把大扳手和鋼絲剪。
他冒著腰直接鑽進了籠子裡,龍昕毫不客氣地甩了他一尾巴,她還記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