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紙活


 腳下是大塊煤渣,完全站不穩,賞南身體被擠壓靠著牆,空氣潮溼逼仄,


 “張苟?”賞南聽著耳畔微乎其微的呼吸聲,幾乎是立刻就猜到了來人,張苟給他的觀感不討厭,但卻不適,這種不適,他只在張苟身上感受到。


 張苟比賞南高半個頭,他和虞知白是差不多高的。


 張苟嗅著賞南的發與脖頸,他穿得單薄,手很涼,身形清瘦,但力氣卻大得恐怖,賞南毫無反抗之力。


 “你現在好乖,和以前不一樣了。”張苟輕聲說道。


 賞南咬著牙,看著越來越暗的天色,屏住呼吸想,昨天不該攔著孟宵揍他的,也不該看他可憐給他紙巾。


 “張苟,放開我。”賞南覺得對方的呼吸過於低慢,甚至可以忽略不計,可張苟這個人是站在他面前的,從遠處照進夾縫裡的光,籠罩著兩人,張苟太瘦了,像薄而細長的一張紙片。


 賞南偏頭躲開張苟得寸進尺的觸碰,脖子袒露在張苟面前。


 張苟的視線呆滯地轉移到賞南的脖子上,毫不猶豫地低頭一口咬下去。


 賞南完全沒有料到,他能感覺到對方的牙齒扎破了自己的皮膚,劇痛襲遍全身,賞南試圖掙扎,卻覺得壓著自己的張苟彷彿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塊巨石,一座巨山。


 疼痛在幾秒鐘後消失,壓在身上的張苟鬆開賞南,他拔腿便跑,快得賞南都追不上,一邊跑一邊笑,賞南聽見了他的笑聲,明明不高亢,但他卻聽得清清楚楚。


 夜色裡,張苟奔跑的背影在燈光下一會變長,一會變短,最後變成一小團黑影消失在視野當中。


 賞南大口喘著氣,心裡堵了口氣。


 [14:他腦子不正常。]


 “看出來了。”賞南捂著脖子,被咬的部位的疼痛感緩慢蔓延,半邊脖子都隱隱作痛,賞南掉頭往回走,“走吧,去醫務室。”


 校醫院晚上有人值班。


 給賞南脖子做了消毒,又抹了藥,“可能會留疤。”


 見賞南不說話,玩笑般地又說:“不過這形狀,挺像一隻撲稜蛾子。”


 賞南撫摸著脖子上的那塊紗布,高興不起來。


 校醫從櫃子裡拿出來兩盒藥遞給賞南,“早晚各一次,儘量不要沾水,早點結痂早點好。對象咬的?咬這麼狠,估計不怎麼喜歡你。”後邊那句話,醫生都變成了調侃表情和語氣。


 賞南把藥揣進校服口袋裡,“不是對象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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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自習已經開始上了,晚上沒有老師在,學生自主複習,學習委員負責管理班級紀律。


 賞南把校服拉鍊拉到最上面,豎起來的領口正好擋住咬痕,他沒心情去看疤痕是不是真的像一隻蝴蝶。


 “給你帶的麵包。”他把麵包遞給虞知白。


 虞知白點了點自己脖子處,示意賞南,“有血腥味。”


 [14:他聞得到。]


 賞南把衣領往下拉,露出大片雪白的脖頸,新鮮的咬痕深深刻在賞南的皮膚上,他低聲和虞知白抱怨,“被人咬了,好疼。”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蔓延到脖子後面,連鎖骨都好像被咬裂。


 虞知白掀起眼簾,視線短暫地在賞南脖子上停留了幾秒鐘,他扎不出這麼漂亮的頸項,有點遺憾。


 “會好的。”虞知白目露安慰。


 賞南知道虞知白現在還沒卸下防備,他點到即止,攏好了衣領,聽14彙報獲取到的信息。


 [14:張苟,今年18歲,和你不同班,他是另外一個班級的學生,是學校特招進來為了做慈善給別人看的,他性格怪異,有著許多怪癖,脾氣也非常怪,經常不來上課,不過學校並不管他,只要他檔案在學校,順利讓他畢業就行了。]


 賞,打開了麵包。把麵包上的瓜子仁一顆顆揪下來喂進嘴裡,他吃麵包,先吃果仁,再吃麵包中間最軟的部分,最後再吃麵包邊,他不太愛吃麵包邊。


 聽14說完,賞南動作微頓,忽然問道:“每個世界裡,都只有一隻怪物嗎?”


 [14:我不能十分絕對地回答你每個世界都只有一個怪物,但這個世界,的確只有紙人一個怪物。]


 “哦……”賞南的回覆聽起來有些遲緩。


 “你說,有沒有可能,張苟也不是人?”


 [14:關於這個世界的資料——紙活,一切都是清清楚楚的,怪物只有虞知白一個。]


 賞南對張苟的猜忌因為14的解釋而消失。


 吃完麵包,他轉頭看著虞知白,看對方在做什麼。


 他在扎紙。


 一沓剪裁得大小相同的白紙,他手裡拿著一張紙折來折去,賞南也看不出他想要扎個什麼東西。


 但虞知白手指細長,他皮膚比人類要白,甚至能看清皮膚底下分佈的青色血管。


 虞知白扎紙時的神情,顯露著一種溫柔的虔誠,他手裡的東西有所關聯,某種程度上,他們是同類,所以他不僅虔誠,還懷有憐憫。


 這一幕很養眼。


 “紙人也有血管嗎?”賞南欣賞著虞知白的動作,輕聲問道。


 虞知白動作停下來,他緩緩看向賞南,過了幾秒鐘,他彎了彎嘴角,“都是假的。”


 “也是畫的?”


 “不是,我是我外婆做的,”虞知白繼續低頭折自己手裡的東西,能看出來翅膀的雛形,但看不出具體是個什麼事物。


 “你外婆?”


 “嗯,她年輕的時候,是我們那裡很有名的神婆。”


 [14被提供了關鍵詞,給出信息的速度很快:虞知白,母親虞舍,外婆叫…..虞昌月,虞昌月年輕時是遠近聞名的神婆,可以行走在陰陽之間,不過後來金盆洗手了,專心帶虞舍和虞知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