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鴻落雪 作品

第142章 談和

 川南城在川松郡的東南角,緊挨著華東郡,常水自川松西北發源,一路向東南蜿蜒,及至川南,一支徑直流向華東郡,一支因地勢流向承元郡,最後兩支都在東辰地界匯入了雲水。 焦文柏就是帶軍過的常水,如今大軍駐紮在常水邊的靈符縣,而梁燁的軍隊駐紮在川北城,成掎角之勢合力圍抱川南,直指其東南方向的華東郡。 虞破虜的軍隊退至了華東郡和赤蘭郡的交接處,樓煩則停留在寧明和焦炎對峙,沒有再輕舉妄動。 雖說是談和,但誰都不能保證最後真的一定能談攏,焦文柏沒走,為了就是萬一談崩了,立馬開戰。 北梁表達的意思很明確,談和可以,我們也很樂意,但是你們要繼續打,我們也不帶怕的,大不了魚死網破,誰都別活。 這行事作風跟他們那個瘋子皇帝如出一轍,大有豁出去的意思。 瘋子皇帝正盯著地圖上的華東郡,心心念念,咬牙切齒,抓心撓肝,恨不得再多長兩個腦子想辦法把華東郡給搞回來。 “能順利談和就不錯了,收復華東郡不急在這一時。”王滇行事向來比他要保守謹慎,“申尋雖然現在一身麻煩,但他又不是傻子,嘴裡的肥肉不會吐出來還給你。” 梁燁眉眼沉鬱,“華東郡本來就是朕的。” “是你的現在也不能急著要回來,萬一弄巧成拙丟的就不止一個華東郡。”王滇嘆了口氣,指著地圖道:“咱們現在要先保住赤蘭郡,別丟了夫人又折兵。” 按照現在的情形來看,保住赤蘭的希望還是很大的。 “赤蘭全是戈壁灘,朕不要。”梁燁嫌棄道。 這種無意之中散發出來的昏君氣質讓王滇很想上手抽他,“這他媽是你想不想的問題嗎?” 梁燁被他吼得往後退了退,“朕就是說說。” 王滇嘆了口氣,“要是讓別人聽見了像什麼話。” 梁燁皺了皺鼻子,想要華東郡想不出辦法,又被王滇否決了,頓時對這次和談失去了興趣,談判遠沒有殺人來得有趣,懨懨地聽著王滇說談和的策略,偶爾才插上兩句嘴。 兩軍以川南城中線為分界線,在空地上搭建起了高臺作為談判的地點,兩邊帶的人數都沒有超過三百,按事先約定好的時間到達了高臺前,城外各自的數萬軍隊彬彬有禮分列兩側,十分和氣。 既然是談和,就得講究個禮,梁燁打仗的時候雖然很不講究,但現在畢竟是北梁的一國之君,對方是主帥,這邊是不可能讓梁燁親自去談的,一來皇帝跟對方區區統帥談和有失身份,二來眾人也怕自家陛下瘋勁上來直接掀了桌子開戰——雖然聽起來很離譜,但無法排除這種可能。 包括王滇在內,單看梁燁收不回華東郡那個鬱悶的樣子,要是一言不合,他巴不得再繼續打。 不能親眼看看虞破虜那孫子慘成什麼樣,梁燁十分不爽地留在了大帳裡。 去高臺的人選都有講究,王滇作為談判的主力,接連選了五個沉穩有頭腦的將領,最後目光在卞鳳身上略一停留,溫和笑道:“卞小將軍,你武功高強,還要煩勞你護衛一程。” 是護衛,不是隨同,說白了就是談判沒你的事,你就是去當保鏢的,尤其王滇之前選的人裡有兩個職位比卞鳳還要低,明晃晃地下他的面子,卻又讓人挑不出錯。 論資歷,論年紀,卞鳳都不夠格坐到談判桌上,王滇選的人也都是年紀偏大的,這話說得有理有據,但在對方有個十七八歲就做主帥的虞破虜對比之下,就很意味深長了。 就算都是群打仗的糙漢,但能混到梁燁眼前的都不是些沒腦子的,只這一出就明白了丹陽王看不上這位卞小將軍,或幸災樂禍或冷眼旁觀。 丹陽王是能在大都一手遮天的人物,得罪誰不好得罪他。 高臺之上,東辰和北梁的人分坐長桌兩側,王滇對面坐著的是虞破虜,這是他第一次看清這位少年將軍的模樣,眉眼鋒利冷銳,煞氣滿身,看上去就是個桀驁不馴的人物,看他的目光很不和善。 王滇笑吟吟地對他拱手行了個禮,對方緊抿著唇,回了他一禮。 對方的右臂動作有些僵硬,很顯然梁燁陰得那下還沒好利索,不怪他看起來要吃人。 雙方和談,歸根結底就是把之前撕破的臉皮再縫縫補補糊上層漂亮的外皮,大家面子上都好看,和和氣氣好像又親如兄弟。 王滇說話做事向來漂亮,生意場上掀了桌子罵了孃的回頭還能坐在一起把酒言歡稱兄道弟,如今對著東辰的人也是十分和氣,一群人唱紅臉的唱白臉的插科打諢的,演得好一齣大戲。 王滇一方無意再戰,虞破虜一方急著回王都,親切友好的會談過後,川南之盟就這樣順利地蓋了章,速度之快彷彿大家來走了個過場。 最終以東辰退兵回華東郡,北梁撤軍至川松郡罷休,但王滇軟磨硬泡,到底是奪回了赤蘭郡——東辰也差不多和梁燁一樣的想法,那鳥不拉屎的地方要了也沒什麼大用。 這場戰爭從大年初一打到了春天過了大半,東辰勢在必得,北梁背水一戰,誰都沒想到最終會是以這種相對而言平和的方式結束,東辰因為申堯這一死動了根本,北梁因為王滇暫時穩住了大都得了喘息之機,所謂天時地利人和,時也命也,東辰邁出的一統三國的第一步便踩進了坑裡,再次等到這般時機已不知要何年何月。 最起碼,北梁一時半刻是完不了蛋了。 王滇靠在椅子上鬆了口氣,說不上是輕鬆還是遺憾,梁燁這皇位坐得穩了,不安穩的就該變成了他自己,待回了大都,梁燁是不可能放任他握著這般滔天權勢的。 不過日子還長,他有得是時間好好跟梁燁鬥。 他慢吞吞落在最後下高臺,卞鳳跟在了他身後,“王爺真是巧舌如簧,長袖善舞,難怪能得陛下如此寵愛。” 王滇笑道:“卞小將軍過譽,都是我應得的。” 卞鳳被他猝不及防噎了一下,聲音微冷,“王爺日夜都隨陛下在一起,軍中已有非議,難道王爺真打算做那惑亂君上的佞臣嗎?” 王滇失笑,“卞小將軍此言差矣,我為北梁戰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是陛下不忍讓我在營帳之間來回奔波,我們商討的都是國家大事,怎麼到了小將軍嘴裡,就成了惑亂君上?” “你——” “哎。”王滇停下腳步,轉頭目光冷淡地看著他,聲音卻一如既往地溫和,“卞小將軍如此關心陛下,不如親自去問問陛下。”卞鳳冷笑,話裡有話道:“身為臣子,怎能如此不識好歹僭越禮數給陛下添麻煩呢?” “知道就好。”王滇扯了扯嘴角,笑意未達眼底,“不該想的就別痴心妄想,本王最厭惡別人覬覦自己的東西,卞小將軍。” 卞鳳盯著他,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王滇輕笑了一聲,轉身攏了袖子便下了高臺。 梁燁出大帳迎接,不等王滇真跪下他就一把將人託了起來,王滇攥住了梁燁的手腕曖昧地摩挲了一下,梁燁挑了挑眉,若無其事地捏了捏他的胳膊,鬆開了手。 說話時,他故意偏頭附在梁燁耳邊,不著痕跡的親了一下他的耳朵,梁燁壓根沒放心上,低頭仔細看著手上的盟約,王滇對著不遠處的卞鳳露出了個冷淡的笑。 王滇挑的角度極其刁鑽,只讓他“恰好”看見,明晃晃地挑釁和炫耀,卞鳳黑著臉緊緊攥起了拳頭。 返程路上,馬車簾子緊緊閉著。 梁燁悶|哼了一聲,揉了揉被王滇咬得發疼的耳朵,狐疑道:“誰招惹你不痛快了?” 王滇將人抵在車壁上,淡淡道:“你之前曾在信中問我找個什麼理由砍了卞鳳的腦袋,我現在想好了。” “卞鳳……”梁燁皺了皺眉,“他——嘶,你輕點!” 王滇手下的動作沒停,湊上去將人吻了好幾個來回,語氣不善道:“怎麼,捨不得了?” 梁燁揚眉笑道:“之前你還勸朕留著他。” “小兔崽子盯你跟盯塊肥肉似的。”王滇滿意地看著梁燁沉溺在情|欲中的模樣,想到卞鳳這般意|淫過就暴躁到想殺人,語氣陰森道:“你是我的東西。” 梁燁隨著他手下的動作重重喘了一聲,神色饜足道:“他惹了你去收拾他,來折騰我作甚?” 王滇拿著溼帕子慢條斯理地擦著手指,偏頭盯著他勾唇一笑,“興之所至。” 梁燁看他這幅冷淡又蔫壞的模樣,心裡被勾得發癢,奈何馬車外人太多,只能遺憾作罷,“該讓充恆跟著來。” 王滇一言難盡道:“放過小孩兒吧,天天跟在身邊守著都不知道學了些什麼東西。” “他早晚要娶妻生子,早學了早會。”梁燁大言不慚道。 王滇抽了抽嘴角。 梁燁低頭捏著他的手指,輕描淡寫道:“卞如風想讓她兒子當個無拘無束的大 的。 不過日子還長,他有得是時間好好跟梁燁鬥。 他慢吞吞落在最後下高臺,卞鳳跟在了他身後,“王爺真是巧舌如簧,長袖善舞,難怪能得陛下如此寵愛。” 王滇笑道:“卞小將軍過譽,都是我應得的。” 卞鳳被他猝不及防噎了一下,聲音微冷,“王爺日夜都隨陛下在一起,軍中已有非議,難道王爺真打算做那惑亂君上的佞臣嗎?” 王滇失笑,“卞小將軍此言差矣,我為北梁戰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是陛下不忍讓我在營帳之間來回奔波,我們商討的都是國家大事,怎麼到了小將軍嘴裡,就成了惑亂君上?” “你——” “哎。”王滇停下腳步,轉頭目光冷淡地看著他,聲音卻一如既往地溫和,“卞小將軍如此關心陛下,不如親自去問問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