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鴻落雪 作品

第75章 漂亮

 王滇將空碗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梁燁謹慎地覷了他一眼,在王滇看向他時, 可憐巴巴地皺眉, “苦。” “苦吃個蜜餞。”王滇欲起身去桌子上給他拿,卻被梁燁拽住了袖子。 梁燁笑眯眯地點了點嘴角,王滇有些為難道:“把嘴縫住也苦。” “…………”梁燁沉默了片刻, 語氣兇狠道:“你答應過同朕圓房。” “陛下, 你的心臟險些被捅個對穿,就差這麼一點兒。”王滇神情複雜地看著他, 捏起手指比劃了個小縫, “你就要去見閻王爺了。” “朕心中有數。”梁燁狐疑地盯著他, “你莫不是要反悔?” “等你傷好再說。”王滇嘆了口氣,坐在床邊給他掖了掖被子,“傷好之前不宜劇烈活動。” “你可以坐上來自己——”梁燁被捏住了嘴,不悅地壓低了眉峰。 王滇鬆開手,摸了摸他還微微發燙的額頭,給他擦掉冷汗, 梁燁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著他,卻沒再繼續作妖, 只是在王滇快回手的時候, 哼哼唧唧地皺眉, “後背也出汗了, 黏糊糊的, 朕要沐浴。” “現在還不行。”王滇出奇地有耐心, 用溫水沾溼了帕子給他繼續擦脖頸處的冷汗, “傷口還沒癒合, 不能沾水, 你要是能翻身,等會兒我給你用布子擦一擦。” 梁燁眨了眨眼睛,半晌不確定道:“真的?” 王滇失笑,“不過是擦擦背,我騙你幹什麼。” 梁燁舔了舔乾澀發苦的嘴唇,試探道:“你……沒生氣?” “嗯?”王滇拿出他在被子裡的手,低著頭仔細又溫柔地將他每根手指都擦得乾乾淨淨,“我生什麼氣?你能活下來我高興還來不及。” 梁燁直覺不對,他覺得王滇應該會很生氣,甚至早就事先想好了很多辦法來哄人,結果王滇看起來不僅不生氣,甚至比之前溫柔了不知道多少倍……看來王滇真是愛慘了他。 即便覺得哪裡不太對,但他還是樂得享受,“那你怎麼不親朕?” 王滇垂下眼睛,摸了摸他乾燥的嘴唇,“現在太乾了,親起來不舒服,多喝些水好不好?” 梁燁有點懵,但在警惕和順從之間,他下意識地點了頭。 呵,王滇手無縛雞之力,命都捏在他手裡,縱使能耐再大,也翻不出什麼浪花。 王滇給他餵了小半碗水,又給他擦了擦後背,小心地讓他平躺在床上,又去讓御膳房做來了梁燁喜歡吃的點心,親自餵給他吃,事事親力親為,連梁燁翻個身輕咳一聲都會問他怎麼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梁燁醒後一整天都激動得沒消停,支使著王滇做這做那,提出一些不甚合理的要求,王滇都一一應下,只是在梁燁提出要跟他一起看春|宮畫冊的時候果斷拒絕了。 “你重傷未愈,看那些東西容易氣血上湧,對身體不好。”王滇有些疲憊地看著他,“你若想聽故事,我可以給你講些我們那裡的話本子。” 王滇一天一夜沒怎麼睡,眼窩微陷,下巴都冒出了青胡茬,聲音啞得厲害,梁燁終於良心發現,懶洋洋道:“不必了,上來陪朕睡覺。” “我睡覺可能會不小心壓到你的傷口。”王滇指了指窗戶邊的小榻,“等會兒我讓雲福帶人將那榻搬到床邊,你伸手便能碰到我。” 這個提議讓人找不出反駁的理由,梁燁只好勉強同意,見王滇轉身,便急忙叫住他,“你去哪兒?” “我去找李步換藥。”王滇衝他揚了揚包著的左手,笑了笑,聲音沙啞,“很快就回來,你若困便先睡。” 梁燁不情願道:“讓他過來給你換。” “他還在給你配藥,離不開人。”王滇低下頭親了親他的嘴角,“等我回來。” 梁燁盯著他離開的背影,疑惑地摸了摸尚且溫熱的嘴角,漫不經心地敲了床柱三下,一名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暗衛從窗外翻了進來,半跪在地上行禮,“主子。” “說。”梁燁道。 “主子昏過去後,王大人抱著您誰都不讓靠近,心情頗為急切,徹夜未眠照顧您,下的命令毓英也都一一照做了,期間拿出過那解蠱的藥丸,只是放了一會兒又收了起來,然後……”那暗衛支吾了一聲,見梁燁皺眉,趕忙道:“然後就親了您……咳,許久。” 那親法暗衛現下想起來都有些面紅耳赤,從眉梢眼角到鼻子嘴唇耳朵,甚至連指尖都沒放過,雖知道梁燁和王滇的關係,但親眼看到平日裡狠辣無常高高在上的主子被王滇那樣親吻狎|弄,還是著實被震驚到了。 但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詳細說,只是含糊不清的帶過。 梁燁似乎也沒仔細想,只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面無表情地盯著帷幔上的穗子出神。 隔壁偏殿裡,李步正給王滇手上和腕上抹藥,問道:“王大人似乎慣用左手?” “嗯,幼時便是左撇子,只是後來硬改過來了。”王滇說。 “難怪情急之下用左手。”李步笑道:“陛下幼時也是慣用左手,為此不知吃了多少苦頭,甚至還問過老臣是不是砍了左手就會用右手了。” 王滇眉梢微動,“陛下自幼便由李太醫照顧?” “那倒沒有,先帝在時,陛下和太后娘娘並不受寵,我那時年輕,偶爾幫了陛下一個小忙,他便經常偷偷跑來太醫院找我。”李步捋了捋鬍子,笑呵呵道:“那時候陛下才五六歲,瘦瘦小小的,太醫院外有條路是鵝卵石鋪就的,陛下最喜歡撿那些小石頭玩,只是後來……” 他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多了話,訕訕笑道:“瞧我,年紀大了便總喜歡回憶舊事,還請王大人勿怪。” “不打緊。”王滇沒再繼續追問,待他將傷口包紮好,便問道:“李太醫這裡可有安神的藥?” “陛下喝的藥裡已加了許多安神藥。”李步道:“再加怕是劑量太大。” “李太醫誤會了,我自己喝。”王滇頂著滿臉疲憊,用另一隻手揉了揉眉心,“最好劑量大些的,尋常劑量怕是不管用。” “這……藥恐怕是不能亂吃。”李步仔細觀察他的面色,“王大人可否讓我把一把脈?” 王滇從不諱疾忌醫,坦然地伸出手讓他來把脈,李步沉吟半晌,緩緩道:“可是驚悸不寐,心神不寧?” 王滇點了點頭,“略有些。” “大人似乎是有些鬱症。”李步正欲再仔細把脈,王滇卻收回了手。 王滇笑道:“老毛病了,本來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您就按鬱症的方子開些藥吧,陛下的藥離不開人,我就不打擾您了。” 李步欲言又止,但見王滇笑容滿面,最後也之後點了點頭,“那我便再稍該些藥量,好讓大人能睡著。” “多謝。”王滇衝他拱了拱手,揣起袖子慢吞吞地回了寢殿裡。 “回來了?”梁燁有氣無力地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彷彿帶著無盡的怨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在李步那裡過夜。” “只是讓他給我開些安神的藥。”王滇拿起旁邊的火摺子點起了蠟燭,“怎麼不讓人掌燈?” “沒力氣喊人。”梁燁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幽幽道:“你去那麼久,朕死在這裡你也不知道。” 王滇見那小榻已經被搬過來緊緊挨著床,揶揄道:“那還有力氣讓人來搬榻?” 梁燁不爽地盯著他,盯了沒一會兒忽然咳嗽起來,王滇趕忙給他喂水順氣,又俯身用額頭貼在他額頭上試了試溫度,“唔,好像降下了。” “沒有,朕還在發燒。”梁燁篤定道:“沒人看著就燒死了。” 王滇失笑,好聲好氣道:“好,那我今晚不睡,只看著你。” 梁燁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有些擔憂,“你沒事吧?是不是嚇到了?” “又不是沒見過殺人,你在十載山殺人的時候可比昨日慘烈得多,我害怕過?”王滇脫了外袍靠在榻上,拿過他的手慢條斯理的把玩著,垂著眼睛微微笑道:“就是被你嚇了一跳。” 梁燁被他摸手摸得有些不自在,卻沒將手抽出來,正色道:“朕下次會提前知會你一聲的。” “下次?”王滇撩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盯著他,好像在笑,又好像沉下了臉。 梁燁眯起了眼睛,“朕之所以沒告知你,自然有其中緣由,不許同朕鬧脾氣。” “我怎麼會跟你鬧脾氣。”王滇笑著握住他的手,放在唇邊細細地吻著,漫不經心道:“以我對你的瞭解,你計劃中本該是由我受那一箭,生死不論,怎麼到頭來又改主意了?” 梁燁沒有反駁他的猜測,只不屑道:“就你那嬌氣的勁,怕不是要疼哭。” 王滇眸色漸深,緩緩道:“陛下,你這樣做會顯得我這個棋子毫無用處。” “朕留著你自有別的用處。”梁燁不耐煩地擰眉,王滇的目光看得他十分不舒服,本能地覺得抗拒,但又實在心虛,不好衝王滇發脾氣,語氣生硬道:“睡覺。” “你能毫不猶豫將我置於死地,偏偏又臨時反悔,梁燁,你是真捨不得——還是想讓我以為你捨不得,對你更死心塌地?”王滇吻了吻他的指尖。 梁燁挑了挑眉,指尖按在了他柔軟的唇上,“你很在意?” “也不是那麼在意。”王滇輕笑了一聲:“反正結果都一樣。” 梁燁想把手伸進他嘴裡,被他扣住手親了一下,“我困了,喝了藥睡吧。” 梁燁頗有些遺憾地鬆了爪子,將溫熱的藥一飲而盡,見王滇也喝藥,皺眉道:“你喝的什麼藥?” “安神的。”王滇湊上去渡了一口給他,陰森森道:“李太醫說我可能有鬱症,說不定會吃人。” 梁燁略有愕然地嚥下了他渡來的藥,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鬱症不會吃人。” “當然不會。”王滇用拇指抹掉他嘴角的藥汁,笑道:“快睡吧。” 說完便下去吹滅了蠟燭。 梁燁本就傷重,外加折騰了一天沒睡,喝過藥很快就沉沉睡了過去,只是傷口疼得厲害,睡也睡不安穩,在紛雜的夢境中隱約察覺到了沉重的呼吸,倏然驚醒,緊接著便對上了一雙冷漠又幽深的眼睛。 蒼藍色的閃電撕裂天際,映照出腰背挺直坐在床邊的人的臉,王滇不自然地歪了歪脖子,冰冷的手摸在了梁燁的臉上,衝他露出了個詭異又可怖的微笑。 饒是梁燁膽大,後背也隱隱覺得發涼,手已經摸到了柳葉刀,謹慎的喊他:“王滇?” 王滇斂起笑容,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幽幽道:“睡不著。” 梁燁隱隱鬆了口氣,旋即有些惱,“睡不著你看著朕作甚?” “我睡不著,你卻睡得這麼香。”王滇面色不虞,“我本想捂住你的口鼻將你憋醒,誰知你警覺性這麼高。” “你竟敢想把朕憋醒?”梁燁不可思議道。 “唔。”王滇垂下眼睛盯著他的嘴唇,聲音裡帶著某種詭異的冷淡和漠然,“別睡了,讓我親一下。” “……你怕不是失心瘋——唔!”梁燁還沒震驚完,就被他卡住下巴狠狠親了上來,那不管不顧地力道險些讓他吐血,若不是他眼疾手快抵住了王滇的手肘,他剛止住血的傷口怕不是又要崩開。 但胸口上開著個洞接吻終究不是什麼令人享受的事情,他之前也不過逞個嘴強,王滇的吻第一次這般粗暴直接,壓根不讓他換氣,甚至用手卡住了他的脖子越吻越深,梁燁雖然不怕死,但被人活活親死多少有點沒臉,他用了些力氣才將王滇推開,傷口處頓時傳來一陣劇痛。 “你……你是想憋死朕麼!”梁燁疼得有些煩躁,還夾雜了點對王滇忤逆的不悅。 王滇衝他溫柔地笑了笑,“不是你想要我親你的嗎?” 梁燁瞪著他,傷口疼得他臉色發白,他噎了半晌,“大半夜發什麼瘋,趕緊睡覺。” “我說了,我睡不著。”王滇俯身下來,用鼻尖溫柔的蹭了蹭他的鼻尖,親暱道:“聽話,你也別睡。” 梁燁有些委屈,“你睡不著憑什麼不讓朕睡?” “我睡不著你憑什麼睡。”王滇仔細地吻著他的眉眼,沒受傷的那隻手沒進了被子裡,慢條斯理地抽出了他的腰帶,“順便還能讓你舒|服一下。” 梁燁震驚,“等等,王滇朕不想——” 然而突如其來的愉悅感和失控感讓他剩下的話咽回了肚子裡,刺激和傷口的疼痛交織在一起,連呼吸都帶著難受,他擰眉抓著王滇的手腕,氣息從來沒這麼不穩過,“王滇……你簡直膽大包天。” 王滇衣衫整齊地坐在床邊,冷漠地盯著他,“不舒服?” 梁燁被他這認真又冷淡的眼神看得有些詭異的羞憤,偏偏身體出奇地誠實,慘白的臉上泛起一層不正常的淺淡緋色,咬牙切齒道:“你是不是在……報復朕?” 王滇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低頭蹭了蹭他微微出汗的鼻尖,“那不|弄了。” 言罷便抽回了手,拿起帕子來慢悠悠地擦著手指。 梁燁的臉色瞬間扭曲,他抓緊了王滇的手腕,氣得牙根癢癢,“王滇!” 王滇吻了吻他漂亮的眼尾,溫柔地問:“還困嗎?” “你他孃的——”梁燁第一次被氣得爆出了粗口,包紮好的傷口早就被王滇折騰地裂開,殷紅的血洇透出來。 王滇瞥了一眼,溫聲哄勸道:“別生氣,對傷口不好,我去拿藥給你重新包紮。” 梁燁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面色扭曲又隱忍,氣息不穩道:“你先……幫朕。” 王滇摸了摸他的臉,“幫了的話你很快就會睡著了,要不你求我,嗯?” 梁燁眼睛裡幾乎要冒出火來,咬緊了牙關惡狠狠地瞪著他。 窗外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王滇愉悅地笑出聲來,“梁燁,你現在這副樣子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