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李冕



漳大是百年名校了,名校都會有點傳統。




每年的畢業典禮,校長都會邀請優秀的畢業生回校作宣講,一方面是鼓勵畢業生,另一方面是希望這些優秀學長學姐們能給自家學弟學妹一個機會。




李鹿受邀前來,剛做完演講。




趕時間,她本來是打算下臺就走的,有個孩子……也算不上孩子了,只是工作久了,習慣性地把還在上學的人看作小孩。




應該說是大學生。




禮堂的人都散完了,他還在靠在背椅上,清秀的臉龐溫和,眉目素淨,白襯衫、牛仔褲,還很年輕,他是很安靜的,但唇瓣殷紅。




沉默又喧囂。




這樣的人,看到都能想到,忍痛一流,連死亡都是安靜的。




說是畢業典禮,其實也是招聘會。




李鹿都要走了,又叫助理幫她調來了陳么的資料,她翻了下,稍作總結就是,成績優異,父母雙亡。其實她是不想來這次的宣講會的,但她父母催婚催得太煩了。




一想到下午的相親她就腦殼疼。




……反正他也沒地方去。




都不用問,他一看就沒地方去。




李鹿叫助理去應付校長,自己對著鏡子撫了下耳邊的碎髮,又理了下裙襬。她得把自己打扮得溫柔一些,總覺得那是個挺內向的、有點自毀傾向的人。




交朋友她不會交這樣的,找男友更不會,看他沒什麼朋友就知道了,正常人都不喜歡找這樣的,她也就是有些同情心氾濫,有些不忍心。




總覺得那孩子沒人拉他一把,他就再也不可能起來了。




……




同一時間。




剛回來的李冕就怔了三秒,連滾帶爬地給他姐打電話,他覺得陳么倒不是真的有那麼喜歡李鹿,只是李鹿在特別的時間特定的地點出現了,還給了他以為的家。




就跟流浪狗認主似的,陳么心裡就再也沒有別人了。




沒辦法,有時候不是愛不愛的事,就是時間不太對。




錯過就是錯過了,晚了就是晚了。




人就是這樣,哪怕李鹿並沒有付出很多,但陳么就是會對在他要餓死的時候給他一口飯的李鹿念念不忘。




對在他溫飽的時候請他吃大餐的李冕,他會感激,哪怕是特別的感激,也始終取代不了前者的位置。




再說,李鹿還不只是給了陳么一口飯,她把他帶了回去,給予他尊重關心,教他學識談吐,連西裝配什麼領帶都仔細交代,把一個有些土裡土氣的大學生教導成了一名得體的上流人士,給了他心心念唸的一個家。




白月光為什麼會是白月光,只要她一出現,其他的所有都會黯然失色。




李冕到底憑什麼跟李鹿爭,憑愛嗎?




……




再勉強得到也只是痛苦。




難以言喻的悲傷。




想著陳么到底怎麼死的,李冕心跳都要飆到一百八:“姐,姐?!你在哪?”




“你先聽我說。”




“你有沒有見到一個長得特好看的人,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也好看,什麼啊——男的,你等著我啊,那是我老婆。”




李鹿嫌棄地把手機挪遠點:“你又在說什麼瘋話,被關禁閉關傻了?”




她弟弟初二就長到了173,跟人打架鬥毆簡直是傲視群雄,一個人把一群人送進了醫院,她爸媽真的氣夠嗆,“毛長齊了嗎,還老婆。”




聽著那邊呼哧呼哧的風聲,“你翻牆翻出來了,李冕,我操,你房間在四樓吧?你怎麼下來的?腿沒事吧……兔崽子!”




他姐又不喜歡陳么,只有他喜歡陳么。




李冕都摸到方向盤了才想來他這會還到考駕照的年齡,駕照還沒拿下來,他轉了下車,叫家裡的司機開車在門口等他:“罵我成,姐,你可別去找陳么。”




他真的很急,聲音都帶上了點乞求,“這對我,對他,都很重要。”




李鹿瞥了眼陳么的資料:“陳么?”




“你怎麼知道他的?”




一路火花帶閃電,速度已經飆到極致了。




他知道他姐不會揹著他的意思來,但不見到人,李冕始終心神不寧,他看著導航:“姐,我就是。”




沉默了下,“……沒他活不了。”




陳么需要有人愛他,沒人愛他,他活不了。




他愛陳么,沒陳么,他也活不了,他們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姐,你也別去找他,我想自己找他說。”




李鹿清楚地知道自家弟弟就是個混蛋,但同時,他也真的毛還沒長齊,什麼叫沒他活不了,這是什麼屁話。




她倒是不擔心李冕別人騙了,就這混世魔頭,鬼頭鬼腦的,他不去坑人就是他們老李家燒高香了:“到底怎麼回事?”




李冕一想起上輩子那些事就頭疼欲裂。




嘗過那生不如死的折磨才知道什麼叫煎熬,他的手都在不住地顫抖,一度失聲,他交疊著手,穩了穩:“我網戀騙他我二十八,騙了他八萬八,現在他想死,姐,我知道錯了,我這就去找他道歉。”




那些事不能說。




現編吧。




“!”




操。




李鹿就是對李冕有濾鏡,但也沒厚到是非不分的程度,“你還是個人嗎?你缺那點錢?”




李冕就是長得挺帥的,濃眉,漆黑的睫毛,野性又自然的臉,他說完也覺得離譜,唇上有一抹笑:“開玩笑的。”




“你應該查過他了,他是孤兒,過得特慘,我尋思我們家也不差一口飯,我想日行一善做個好人。”




日行一善,做個好人?




李鹿真的會吐槽:“你還不如說你網戀騙了他八萬八。”




雖然有點好奇李冕到底怎麼知道陳么的,她也沒打算刨根問底,“你要來?”




李冕那邊的聲音短促:“嗯。”




李鹿已經在廁所待了好一會兒了:“行。”




李冕都求她了,等就等會兒吧。




等下仔細觀察一下,別讓她弟弟欺負人。




……




……




禮堂人都散完了。




學生們忙著收拾東西回家,校領導們忙著和優秀的學長學姐們交流感情,畢竟資助款也是一個大項目。他陷進椅子裡,睫毛眼珠,就連嘴唇都是一動不動的。




也沒什麼,他就是很多時候都想不起要去哪。




李冕趕到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六月份,日頭火辣辣的毒,他一路跑過來的,明明急得不行了,看到超市還是去買了兩根冰棍。




一根是草莓的,另一根還是草莓的。




漳大光是禮堂就有仨,李冕雖然沒找錯地兒,他要去的禮堂最遠,冰棍拿了一路已經有些化了。




路上肯定是沒冷氣的。




他的額頭後脖根都是汗,他還小,但個確實挺高了,一套白的運動服沒沾一點灰兒,看著就是不太好招惹的富家少爺:“哥。”




陳么的反應有些遲鈍。




他是從小地方走出來的,他沒什麼朋友,也真的不擅長交什麼朋友。別人對他有一點好他就誠惶誠恐的,搞得他們都很累,慢慢的,他自己都放棄了。




面前投下一道影子。




是一張很特別的臉……怎麼說,有點囂張,有點張揚,又挺拔陽光,像一顆小白楊,他睫毛動了下,有點不知所措:“嗯。”




李冕看起來還小。




缺愛也是缺少被需要,他這類人,一般都很溫柔,“迷路了嗎?”




李冕剛想說沒,但他心眼就是多,張嘴就應了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