鈍書生 作品

第69章 69、燒了





梳妝鏡、衣櫃,在其上他們曾無數次共赴巫山的床榻,崔淨空繼而摸上胸口,那時的疼痛好似把他的魂靈燙出一個洞來,至今心有餘悸。




然而好在傷痛早晚會痊癒,此時忽然發覺,胸口只是隱隱發悶,偶然泛上一絲酸楚,空落落的好似失去了什麼東西。




好極了,已然不疼了。




崔淨空帶出一點笑,好似再沒有半分懷念,抬腳走出了正房,對身後的田泰吩咐道:“收拾收拾,現在啟程回京城。”




他近些日子頗有些陰晴不定,好在李疇他們也見得多了,雖然打了個措手不及,聞言還是迅速拾掇起來。




三個男人統共沒幾件行李。崔淨空回來得著急,再去京城卻愜意、舒坦多了。




一輛馬車橫在門前,待李疇最後出來,反身正要插上門栓,已經上車的崔淨空卻打起車簾,扔下輕描淡寫的幾個字:“燒了吧。”




“主子……?”李疇以為自己一時聽錯了,加上語速太快,他走到車前,崔淨空又向他一字一句,清晰重複了一遍:“我說,燒了這宅子。”




青年容貌廓然朗清,唇角兜著一點弧度,神情卻森冷陰沉,他不是要燒掉這間宅子,而是想要燒掉這些日子以來,被寡嫂耍得團團轉的恥辱,燒掉他可恥的低頭和希冀。




現在他清醒過來了,區區一個鄉野村婦,萬不能因她而功虧一簣,沒人能攔著他向上攀,念珠已經摘下,再無人能阻止他。




不光是念珠,他感覺還有什麼東西仍在緊緊纏縛著他,他突然間將右手上的長命鎖摘下,連同腰間放著她所求平安福的錦囊粗暴拽掉,將寡嫂曾經對他的心意一個不剩剝離出去,將它們一股腦隨意從車上扔下,棄之如敝履。




見李疇仍然不動,他有些不耐,居高臨下道:“放火燒了這間宅子,明白嗎?”




李疇這才從震驚裡找回自己的聲音,恭敬道:“奴才領命。”




吩咐完了,崔淨空便將車簾放下,李疇稍加猶豫,還是低頭撿起了方才崔淨空丟擲於地的兩個物件。同樣的,他手忙腳亂將正房裡夫人老爺的一些東西胡亂收拾了幾件,全臨時塞進一個木箱裡。




崔淨空正在氣頭上,李疇卻直覺事情做得太絕,以後這些東西指不定哪天就會排上用場。




辦完這些,他再從廚房灶臺處尋柴生火,依次點上,滾燙的火舌爬上每個屋子中的床幔、椅凳、窗牗,微風吹拂,反倒竄得更高。




這把火很快連片灼燒,整個宅子都在火海中苦苦掙扎,發出噼啪的哀鳴,李疇和田泰兩人坐在車沿,嗆人的黑煙鑽入鼻腔。




車廂裡傳來青年的聲音:“走。”




馬車晃悠悠行遠,只聽得身後轟隆幾聲巨響,牆柱倒坍,磚瓦噼裡啪啦下墜破碎,曾經規整氣派的府邸霎那間成了斷瓦殘垣。




連同二人曾經濃情蜜意,一併葬身火海,化成一片留有餘溫的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