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第114章 第 114 章

 隨元淮聞言當即冷笑了兩聲,“你自身都難保,倒是還同情起外邊的阿貓阿狗來了?”

 俞淺淺豐潤的唇微抿,道:“所以我求你。”

 那蒼白又帶著涼意的手指毫無徵兆地捏住了她的下顎,俞淺淺被迫仰起頭來,對上隨元淮暗色的眸子,只覺整個人似被吐信的毒舌纏住,溼冷又黏膩,身形頓時僵硬。

 隨元淮距她不過半尺睥睨著她,嘲諷道:“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

 他常年喝藥,身上都浸上一股清苦的藥味,靠得太近,俞淺淺呼吸間都全是他身上的藥味。

 被掐住的下顎上,他指尖微涼的觸感依舊清晰。

 俞淺淺秀氣的長眉蹙了蹙,看著眼前蒼白陰鬱的男人,問:“你想我怎麼求你?”

 隨元淮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麼平靜地反問他,有一瞬他眼底恨意猙獰,不顧俞寶兒還在車內,突然就粗暴地低下頭去,吻住了眼前的人。

 俞淺淺只覺唇上刺痛,回過神來忙用手捂住了俞寶兒的眼睛。

 好在他很快便起身,俞淺淺用手擦過唇瓣,不出意外地見血了,有些疼,她蹙起了眉。

 看到她唇上的血跡,隨元淮底的陰鷙才少了幾分,半垂下眼簾,語調譏誚,又似在借譏誚來掩飾心底的什麼情緒一般,丟下一句:“今晚來我房裡。”

 直到他掀簾出了馬車,俞淺淺依舊沒做聲。

 俞寶兒大而黑的眼睛看著自己孱弱卻又堅韌的母親,小聲喚道:“孃親……”

 他一隻手緊緊攥著俞淺淺的袖子,唇也抿得緊緊的。

 他不想母親單獨去見那個人。

 俞淺淺把孩子擁進自己懷中,一下一下拍著他的後背:“不怕,沒事的,只要能救你長玉姑姑,這算什麼?”

 俞寶兒還是不說話。

 俞淺淺看著被風吹得一晃一晃的車窗簾,嗓音平和:“寧娘比你還小,她已經沒了爹孃,要是也沒了長姐,以後可怎麼辦?”

 俞寶兒漆黑的眼眸裡終於有了一點其他的情緒。

 俞淺淺摸摸他的頭,只道:“再忍忍。”

 *

 沙場上經過了幾輪罵陣後,樊長玉才見遠處的敵軍軍陣分開一條几人共行的小道。

 一名魁梧武將縱馬而出,手持雙刃斧大喝:“休得猖狂,讓本將軍來會會你!”

 跟那名武將一道出來的還有十餘人,他們服飾統一,瞧著卻又不似軍中的將軍,樊長玉打第一眼看到他們,右眼皮便狂跳不止。

 一種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的不適感縈繞了全身。

 那名著全甲的武將已經長嘯著駕馬衝了過來,樊長玉打住思緒,拍馬便迎了上去。

 人借馬勢的這一撞,陌刀和雙刃斧擦出火星子,兩人錯身數丈後,再次調轉馬頭回砍。

 不過須臾,樊長玉就已同那名賊將過了數招,對方臂力不錯,但招式太過死板,真要取他性命,不出三招她就能把人挑下馬背。

 但眼下是為拖延時間,樊長玉便故意放水,二人你來我往,駕馬在沙場上空地上繞了大半個圈還沒分出勝負。

 約莫過了一刻鐘,對面觀戰的那十幾人也看出她是在故意拖延,齊齊駕馬衝了過來。

 樊長玉心道不妙,趕緊用刀背將那名賊將拍下馬去。

 對面衝過來的不多不少,正好十六人。

 樊長玉身後那十六名精銳以為對方是要一對一地打,紛紛催馬上前。

 但這幾乎變成了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對面那十六人,招式恍若鬼魅,持槍拿劍的薊州將士還沒來得及近他們身,便已被刁鑽又穩準的刀法砍下了頭顱。

 他們好似苦練多年的劊子手,揮出的每一刀都只為殺人。

 樊長玉利用陌刀一寸長一寸強的優勢,救下了一名離自己極近的將士,但對面的人刀刃一個翻轉,樊長玉胳膊上就被拉出了長長一道口子。

 她趕緊提刀逼退對方,隔出一個安全距離。

 心口咚咚直跳,手心也全是冷汗,幾乎握不穩刀柄。

 樊長玉從沒覺得死亡離自己這般近過,眼前這群人,不是會恐懼也會膽怯的普通人。

 他們就像殺人機器一樣,不知疲倦,也不怕痛。

 身邊的人在不斷倒下,樊長玉砍到過一名敵軍,那一刀幾乎把他整個胳膊都給直接削斷,對方卻連慘叫都沒發出一聲,直接擦著她的刀身一滾,給她腰腹又添了一道血口子。

 樊長玉單手撐刀,另一隻手捂著自己腹部還在往外溢血的傷口,咬緊牙關看著一丈外將自己團團圍住的十幾人。

 她已經發現他們的武功路數了,這些人對其他將士,都是怎麼致命怎麼來。

 但剛才那個人,明明有機會直接取自己的性命,卻把刀往她腰腹上抹。

 她忽而明白過來,他們是想生擒自己。

 眼皮往下墜落一顆汗珠子,樊長玉解下自己纏在手上的綁帶,牢牢記在了腹部,止住鮮血。

 對面的人似覺著她已是強.弩之末,並未在此時發難。

 城樓上,謝五看得眼睛都紅了,嘶聲大喝:“那不是軍中人,是專門馴養的死士,快開城門,讓我出去助都尉一臂之力!”

 何副將眼見那十幾名精銳,頃刻間就被對方斬殺殆盡,也是心驚不已,然而此時開城門,無異於是給對方攻城之機。

 他痛心道:“城門不能開,樊都尉和那十六名義士是為盧城百姓出去的,此時開城門,置城內數十萬百姓的性命於何地?”

 謝五看著下方被團團圍住的樊長玉,想到樊長玉之前交代自己的那些話,恨恨錘了一記城牆。

 最終,他似乎決定了什麼,突然抬起頭道:“拿繩索來!”

 城樓下,樊長玉纏好腹部的傷口,又從戰甲裡取出一雙鹿皮護腕扣在了自己手上。

 那護腕她原準備扔了的,但是拔營趕來盧城時,她還是鬼使神差地揣進懷裡了。

 眼下倒也算是幫了自己大忙。

 她兩手重新握緊陌刀時,對面一名死士鬼魅般逼近,刀鋒又要往她腰腹上抹,樊長玉掄圓了陌刀一舞,將人逼退,順勢在那人腹部劃了一刀。

 對方落地看了一眼身上的傷口,同其他死士彼此間給了一個眼神,突然齊齊發動,朝著樊長玉攻去。

 城樓上的守軍歇斯底里大罵道:“一群狗孃養的,十幾個漢子打一個女人,也只有隨家的走狗才做得出這等事!”

 反賊的軍陣裡有細小的騷動,但戰場上生死交鋒的剎那分不出半點精力去管其他的,十幾名死士對城樓上的唾罵充耳不聞,不斷變換殺招。

 樊長玉分不清糊在自己臉上的是血還是汗,她只全神貫注地看著持刀逼近的那些人。

 他們的武功路數,和之前在戰場上遇到的所有將軍都不同。

 陰毒,狡猾,出其不意。

 好在她之前跟謝徵一起經歷過幾次追殺,後來跟謝徵對練時,也驚覺過他招式的詭異和速度之快,同他學過幾招。

 有這些底子在,加上那群人有意留她性命,她在十幾人的圍攻下又硬撐了幾刻鐘。

 劈、砍、抹、挑、斬……手中的陌刀已被舞成了一道道殘影。

 長時間的揮刀讓她兩條胳膊都痠痛不已,泅出的鮮血染紅了整個臂膀,她依舊不敢停下。

 時間似乎變慢了,慢到每一名死士的抬手、揮臂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陌刀精確地將所有攻擊都格擋了回去,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氣流的波動和空氣被利刃破開的風聲也變得格外明晰。

 樊長玉從前習武時聽她爹說,習武入門後,招式必須得快過眼睛才行。

 但學到後邊,頗有了些返璞歸真的意思,不管多快的招式,都得眼睛能看清對方的出招,才是上乘。

 她一直卡在這個點,從來沒領悟到過她爹說的,眼睛快過招式,卻在此時突破了這個瓶頸。

 那看似不可能躲過的刀刃,都被她一次次躲過,還反手砍死了三名死士。

 其餘死士身上也都掛了彩。

 他們是隨元淮身邊最精銳的一批死士,同魏嚴馴養的天字號死士交手都沒落過下乘,卻在今日,十六敵一,被一女子死死拖住了。

 領頭的死士看樊長玉的眼神變了變,再出招時,明顯凌厲了起來。

 樊長玉勉強與之過了幾招,實在沒有精力防守了,後背被另一名劃了一刀。

 血跡從她緊抿的嘴角泅了出來,那名死士所出的每一招每一式她都看得分明,可因為重傷,又力竭,哪怕眼睛看清了,揮刀也變得遲緩。

 最後朝她劈來的那一刀,同陌刀的刀尖相銼,洩去大半力道後抹向了她右臂。

 “鏘”一聲脆響,再次劈來的刀鋒被用繩索從城樓上滑下來的謝五擋下。

 明知是死,卻還是有近十名將士自願跟著謝五,用繩索從城樓上滑下來相助。

 樊長玉精疲力盡,拄著長刀才能站穩。

 謝五見她傷成這樣,急紅了眼:“都尉,快走!”

 七八名將士跟著謝五拿命去擋著那些死士,其餘人架起樊長玉,扶著她往回走,“都尉,城樓那邊有繩索,我們帶您回去!何將軍說了,都尉您已替大軍拖延了大半個時辰的時間,夠了,剩下的時辰,大家把命填到盧城城樓上一起守……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