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第2章 落魄男人

 樊長玉更大聲地朝屋外喊:“大娘,你快叫趙叔回來看看。”

 趙大娘在外邊應了一聲,匆匆出門去找老伴兒。

 男人一直撕心裂肺咳著,原本蒼白的臉色漲得緋紅,咳到最後,伏在床邊吐出一口淤血。

 樊長玉嚇了一跳,怕他支撐不住摔到地上,忙扶住他肩膀:“你怎麼樣?”

 對方額前已是冷汗密佈,脖頸至胸膛那一片也被汗溼透,整個人恍若從水裡撈出來的,身上溢出濃厚的血腥味,碎髮凌亂地散落在額前,狼狽又慘烈:“好些了,多謝。”

 他用手背拭去唇角的血跡,仰躺半靠著床柱喘.息,露出脆弱的脖頸,像是垂死之際放棄了掙扎的野獸。

 他眼下的情況,可並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好些了。

 樊長玉看著男人,下意識又想起了剛撿到他時,他半昏迷間強撐著掀開眼皮看自己的那一眼,如同瀕死的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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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趙木匠終於從外邊趕回來,男人已脫力昏死過去,氣絲若遊。

 樊長玉像個遭了災荒的老農,坐在門口苦著個臉尋思,這人要是死了,自己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買口薄棺給他葬了,還是隨便挖個坑把人給埋了?

 摸了摸兜裡僅剩的幾個銅板,她覺著還是選後者吧,她和胞妹還得吃飯,刨個坑把人埋了就夠意思了。

 又過了一陣,趙木匠才一臉沉重地從屋子裡出來,什麼話都沒說就先去堂屋倒了杯冷茶喝。

 樊長玉尋著人八成是活不了了,道:“趙叔你也別自責,人要是實在救不回來那也是他自己的命數,等嚥了氣,我把人背去山上找個風水好點的地方埋了就是。”

 趙木匠被茶水嗆了一嗆,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胡說什麼!人還活得好好的呢!”

 樊長玉愣住,隨即頗為尷尬地撓撓頭:“他先前咳吐了血,大叔你診脈出來又拉著個臉,我還以為人不行了呢。”

 趙木匠說:“那年輕人底子好,這口淤血吐出來,命就算是保住了。但也只是保住了命,日後能不能徹底恢復,還得精細調養著,再看他的造化。”

 言外之意便是大抵會成個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廢人。

 他問樊長玉:“你可知他是哪裡人?家中可還有親眷?”

 樊長玉想起從男人那兒問出的身世,又跟個遭災老農一樣坐回了門檻上:“他說他從北邊逃難過來的,家裡人都死光了,逃到這裡又遇上了山賊,眼下怕是無處可去。”

 趙木匠老兩口對望一眼,張了張嘴,也是相視無言。

 救人一時也就罷了,一直養著個病秧子就不是那麼回事了,那人傷勢這般重,且不說藥錢昂貴,多一副碗筷就多一張嘴。

 一陣沉默後,趙木匠問她:“你自個兒怎麼想的?”

 樊長玉撿了根木棍在地上又畫了兩圈才道:“人在山野雪地裡我都揹回來了,總不能現在把人趕走。”

 趙大娘替她急:“你爹孃過世了,寧娘又身體不好一直吃著藥,再養一個閒人,你這得多難?”

 樊長玉也覺著自己撿了個麻煩回來,但眼下別無他法,她道:“先讓那人養著傷吧,等他傷好些了,看他自己有什麼打算。”

 屋內,被趙木匠施了一套針的男人,剛悠悠轉醒便聽到這番對話,那雙墨玉般的眸子輕輕一轉,朝房門處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