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老Q 作品

第二三一章 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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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3日,大興。

“下工了,下工了!”

隨著工廠管事的一聲聲吆喝,極度疲憊的工人們頓時如釋重負,紛紛離開工位,朝外走去。

夜色早已深沉,掛在屋簷下的一排煤氣燈發出耀眼的光芒,在漆黑的廠區裡圈出一柱又一柱光暈。

梁義祥隨著工友們魚貫步出車間大門,稍稍站定,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鬆緩僵硬的四肢和腰背。

“呸呸呸……”旁邊的孫喜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又連不迭地吐著口水,“孃的,吃了一嘴的煤灰!祥子,吃個夜宵,再喝一杯?”

“這個時候了,該回去睡了。”梁義祥說著,一天高強度的勞作,已經將他最後一點精力給榨乾淨了,覺得渾身的軟綿,此時恨不得立時就躺在床鋪之上,睡上美美的一覺。

哦,好像也不能睡太長時間,明早七點還得準時來上工,遲到了,可是要扣工錢的。

唉,這萬惡的工廠!

“才過八點多,哪有睡這麼早的?”孫喜斌使勁扭了扭脖頸,有氣無力地說道:“這東家提供的晚餐,是越來越差了,一點油水都沒有。這才沒多一會,肚子又餓了。走吧,去喝一杯,說不定晚上還能睡得更踏實一點。”

“就是,出去喝一杯,鬆緩鬆緩身子。”後面的耿大銘也是附和道:“小孫不說,還沒感覺餓。這麼一提,這肚子呀,就咕嚕咕嚕地直叫喚。你們說,這東家不僅越來越小氣,提供的飯食沒啥油水,現在還將每日的工時足足又延長了兩個多小時。狗日的,這燒的煤氣燈不要錢呀?”

“切!”孫喜斌嗤笑道:“這煤氣燈才費幾個錢?咱們五六十號人,每天多做兩個多小時,不知道給東家創造了多少銀錢!哼,人家背地裡不知怎麼偷著樂呢!哎,你們說,哪個天殺的,將這煤氣燈給造出來的?”

煤氣燈於五年前,黑山工業研究院生產製造出,剛一上市,立即受到了極大的歡迎。這種煤氣燈相較於以前鯨油燈具,照明效果更佳,而且因為是煤化工生產的副產品,故而比蠟燭、鯨油更為廉價。

最早,這種煤氣燈被各地市鎮部門接受,用於替換此前的以鯨油為原料的街燈。後來,一些工廠逐步將煤氣燈引入,使得照明環境得以改善的同時,也順勢將工廠的作業時間加以延長,達到13-14個小時。

這意味著,工作時間的長短從此完全由人控制,嗯,準確地說,由萬惡的資本家和工廠主所控制,而不再受日出日落的限制。

某一個歐洲訪問學者在參觀齊國的部分工廠後,曾不無同情地說:“當機器轉動時,無數的工人,包括男人和女人,以及一些年齡不大的童工,這些被鐵和蒸汽栓在一起的人,也不得不馬上投入運轉。從天色微明,到夜幕深沉,彷彿沒有任何知覺一般,機械地勞作,不知痛苦和疲倦。”

蒸汽動力的使用,讓無數的工廠開啟了更大規模的生產,廠房發展為新式多層樓房建築。設立於城鎮附近或大城市之中的棉紡織工廠、機械加工廠、五金工廠、食品工廠等諸多製造企業,實現了企業的聚集性,從而“克服了分散生產的成本劣勢”。

在大興城,可以看到數以百計的五六層高的廠房,每座廠房的一側都有一個高聳的煙囪,冒著黑色的煤煙。其工廠廠區內部設施完善,包括工人的住宅宿舍、專門的辦公地點和生產車間。

密集的廠房裡整日轟鳴,蒸汽機的活塞來回運動,如同暴怒的巨象。無數的工人們,幾乎在同一時間上工和下工,做幾乎同樣的工作。對他們來說,今天跟昨天、明天沒有什麼不同,今年也和去年一樣。每個人,彷彿都是一座座工廠、一臺臺機械面前的最為卑微的螺絲釘,在機器的驅動下,永遠不知疲倦地被打磨著、摧殘著。

在齊國四十多年的發展歷程中,從手工工場到機器大工廠,傳統的自由放任被極其嚴格的規則所代替。工人們進廠、出廠和飲食都按照鐘錶的安排,有條不紊地進行。每個人在工廠都有嚴格的位置限定和任務指標。

工廠管事或者工頭通過監視、罰款或解僱,甚至更殘酷的強制措施管理工人。雖然,在之前的一些手工工場也有這種紀律,但只有到了機器時代才使之普遍化、嚴格化。

在一個極短的時間裡,大機器打破了工人技能所搭建的勞動過程壁壘,機器代替了傳統的技術和人工。大量生產的工廠體制消滅了傳統的家庭作坊,工業如同軍事,工廠如同營房。無情的機械化可以最大限度地征服工人,保證工廠車間裡的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