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爆 作品

第六百五十二章 把他們裝在包裡帶走

    倒像是一個丟掉了一切的亡靈被塞滿了曾經屬於她的情緒與記憶。

    納爾遜陡然一驚,揮動魔杖,杖尖發出刺眼的強光,照向皮提亞的眼睛。

    他看到了密密麻麻、層層疊疊、正在維繫著她存在的魔文,在記錄下這些魔文並按照先後順序將它們排列起來後,納爾遜察覺到了女祭司身上巨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的揭示也將安德羅斯所述的與他了解的故事迥異的段落串聯在了一起。

    當這些被納爾遜記錄下來的魔文分別組合時,他的手指被黑魔法的力量一次次地灼傷,但每道魔法的生效都會讓他臉上的驚奇多上一分。

    “魂器……獻祭……拘束……和格林德沃給巴里施加的鎖鏈類似的魔法……詛咒?”

    這是他見過的所有與死亡、靈魂有關的魔法組合中最粗糙、最離譜也是最奇特的一個,它就像一輛用雨傘和柺杖胡亂拼接組裝而成的車輛,在往雨傘的傘柄裡灌了一杯黃油啤酒後,它竟然離譜地開動了起來,甚至在山地上跑出了八十邁的速度。

    可它真的跑起來了。

    那些彼此矛盾的說法被重新整合,十三年前發生在海上的故事在納爾遜的腦海中逐漸拼接成型。

    皮提亞預言了她在海難中的喪生,所以她不管跟誰走,都會遇到大海的憤怒,和她預言中看到的一樣,海浪吞噬了她的生命,被海爾波從水裡救出的只是一具沒有生氣的屍體。

    所以在西西里島研究魔法的人們看來,皮提亞的確是死了,但在海爾波看來,這件事顯然還沒有畫上句號。

    他奪回了皮提亞即將消散的靈魂,並用早年還在雛形中的詛咒將它拘束在了她的身體中,在皮提亞眼中層層疊疊的魔文底部,便是這樣一串讓靈魂永遠無法逃離身體的詛咒。

    越往上層,這些魔文所代表的咒語就越是邪惡,中間夾雜了一些中性的魔咒,但很快就被海爾波放棄了,他研究的方向也向著深淵不斷靠攏,直到最外圍的一層——利用迷失霧這種屬於死亡的力量填補皮提亞靈魂的容器,讓她能夠保持基本的自我。

    納爾遜明白,也就是在剛好過去十三年的這一天,她復活了。

    儘管這時的皮提亞已經虛弱得不成樣子,但海爾波仍舊用她的意識與記憶重塑了她的自我,哪怕她和真正的靈魂有千般萬般的不同,但記憶是相同的,靈魂的本質是相同的,它為什麼不能被認為是皮提亞的靈魂呢?

    他有些難以理解海爾波的這種難以被稱之為愛的感情,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情,才會讓他即便用這樣惡毒陰損的魔法也要將皮提亞留在身邊呢?

    他也從魔法一條條創造出來的痕跡中看到了海爾波逐漸趨於邪惡的軌跡,這讓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位素未蒙面的“熟人”,他也是一位和海爾波一般創造力非凡,天賦絕倫的巫師——塞克斯博士。

    他明白了海爾波為什麼鍾愛十三這個數字,因為這是他從死亡中奪回皮提亞所耗費的年份;他也明白了為什麼皮提亞看起來比安德羅斯年輕那麼多,因為她的時間從十三年前就停止了;他也明白了為什麼皮提亞想要去一個陽光明媚的地方,海爾波卻沒有把她送到愛琴海沿岸那些日光和煦的沙灘島嶼,而是送到了德爾菲這個因山峰阻擋海風降雨頻繁的城邦,因為這裡有一處迷離幻境天然的缺口,可以源源不斷地用迷失霧填補皮提亞的身軀,他甚至在這裡放逐了一批生者,默許他們向德爾菲逃難,因為他們的靈魂可以防止皮提亞被迷離幻境吞噬。

    納爾遜順著他的心路歷程,體驗到了這個聰明絕頂的創造者在一次次挽救皮提亞的嘗試中逐漸把注意力從目的調轉到過程中的改變,和塞克斯博士一樣,在十三年時光的洗刷中,不知不覺地,他的思維已經被自己創造出的邪惡魔法支配,它們成為了對他最重要的東西。

    至少現在他們的目的是一樣的——讓皮提亞活著。

    納爾遜捏起一把迷失霧,忍耐著它們撕咬自己皮膚的痛楚,將霧氣鋪到了皮提亞的身上,看著她皮膚上湧現出被設置好的魔文,飢渴地將霧氣吞噬,加固束縛她記憶的“殼”。

    他不由得為這個被命運牽絆的女祭司感到悲哀,也陷入了究竟要不要告訴她真相的糾結。

    “嗡……”

    胸口傳來一陣顫動,納爾遜從口袋中摸出一枚小銀球塞到耳朵裡。

    “納爾!”

    納爾遜的耳邊響起了湯姆的聲音,“你幹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