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爆 作品

第二百四十六章 溪邊的威爾特寧

    “抱歉,我的老朋友。”

    站在克拉科夫高出所有建築的中樞穹頂之上,隱隱透著硝煙味的西風裹挾著沙塵向納爾遜襲來,卻又在臨近他的時候分向兩邊,望著緩緩西沉的太陽,溫暖的橙光在此刻的氛圍中顯得異常突兀。

    風將納爾遜的風衣吹向身後,一個月不曾修剪的紛亂金髮也張揚地在腦後飛舞著,讓他站得筆直的身影如同一杆斜插在戰場上的旌旗。

    斜陽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影子的邊界在被染成橙色的屋頂上顯得黑白分明。

    遙遠的天邊,一群不該出現在那裡的白鴿像大雁一般排成排從夕陽的餘暉前飛過,在不遠處軍士緊迫的操練聲愈發顯得悠然自得,這些操練聲倒像是專門為它們的影子準備的配音。

    影子投到納爾遜的身邊,從他的臉上、身上掠過,最終落到身後的屋頂上,像一群在火焰中掙扎的、不服輸的烏鴉,它們張開翅膀、張大嘴巴頌唱著報死的歌謠。

    納爾遜的風衣在愈發猛烈的狂風下向後展開,屋頂上,一隻昂首傲立的鷹隼冷冰冰地盯著頭頂聒噪的禽鳥。

    他用雙手捧起手中的魔杖,輕輕地將它捧到面前,如同數年前第一次在奧利凡德的魔杖店裡遇到它時那樣,做出了和湯姆當年一樣的動作。

    納爾遜低下頭,將沒有血色的嘴唇輕輕地貼在了許久未用而有些乾燥的杖柄上,輕輕地吻了上去。

    “你好啊,我的老朋友。”

    納爾遜垂下手,握住魔杖,杖尖凝聚出星星點點猶如螢火的銀光,光芒儘管微弱,但在依舊強烈的夕陽下仍然那麼顯眼。

    他像是在和自己的魔杖說話,又像是在和背後影子中的隼攀談。

    緊接著,他的小臂肌肉繃緊,抬起胳膊,向著前方用力一揮。

    空無一物的前方突兀地亮起了密集而均勻的小光點,這些空氣中最細微的水汽或許在大多數人看來微不可察,但在納爾遜的眼中卻無比明顯。

    納爾遜閉上眼睛,那些離散的小水珠猛地聚集到他的周圍,並將他整個人都完全籠罩起來,如同給一張照片添上了陳舊的濾鏡一般。

    很快,被水霧包圍的納爾遜從中走出,留下原地初具人形的水霧愈發凝實,當他轉過身時,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正笑靨晏晏地望著自己,他的髮梢還有一絲藍色,一滴水珠正順著鬢角流向下巴。

    水霧凝聚的納爾遜衝他輕輕點了點頭,好奇地模仿著他的動作。

    在魔法的控制下,他的面容和體態飛速變化,每一秒都變化成一位納爾遜曾經見過的人,不多時,在納爾遜記憶中留下形象的人已經不剩幾位了,而他對流水的變形也掌握得愈發嫻熟起來。

    納爾遜低下頭,望向自己的雙手,對於巫師而言,有時候成長就是這麼簡單,明明自己和半天以前並沒有什麼區別,但似乎又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格林德沃連珠炮彈般的狂轟濫炸下叩問自己的內心,納爾遜終於得到了自己魔杖的認可,同時,屬於他的記憶與宿命在此刻合二為一,納爾遜終於擁抱了自己,高傲又怯懦的靈魂終於變得完整,經年積累的知識也在此時重要找到了宣洩口,如同滔天的江河一般奔湧而出,這番談話明明沒有談論任何與魔法相關的話題,甚至納爾遜的內心也依舊存在迷茫,但他終於終究是改變了。

    納爾遜感覺到自己體內屬於古老巫師家族的魔力在活躍著,它渴望著自由,渴望著宣洩。他的手腕靈巧地翻轉,面前水霧凝成的人形再次一分為二,一男一女兩位成年人站在自己面前,男性身披繡著金邊的藍袍,女性身著一襲黑裙,他們手拉著手,衝著自己點頭微笑。

    他感受到了手中魔杖心臟跳動般的雀躍,感受到了那些無處不在的水汽的親近,此刻,被稱為“溪邊的威爾特寧”的巫師終於在沉寂十幾年後再次出現在了世界上。

    他再次閉上眼睛,兩個人影合二為一,約納斯·尼克勞斯的身影在納爾遜的面前漸漸清晰,但他沒有睜開眼睛,沒有將多年來內心壓抑的情緒傾訴,更沒有撲入眼前幻象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