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烏鴉與葬禮

    他伸出手指向身邊的墓碑,這位亡者給自己寫了長長的墓誌銘,而他的家人看起來很久沒來掃灑了,讓整個墓碑看起來糊作一團,他勉強辨認著墓主人的名字,不由地撇撇嘴,真不愧是廣泛分佈在英國的姓氏,隨便找個墳坐都能遇上本家,繼續說道,“威廉姆斯先生。”

    “我就假裝他同意了。”男人把柺杖靠在模糊不清的墓碑上,吃力地坐下來,望著約納斯的墓碑嘆了口氣。

    “先生?您都這樣了還來看約納斯嗎?”納爾遜一邊拍著湯姆的肩膀,一邊問道。

    “唉,自我介紹一下。”男人伸直了打著石膏的腿,倒抽了一口涼氣,“嘶,我叫海因克,海因克·倫琴。”

    “倫琴先生?”納爾遜反映出了來者的身份,他正是昨天在街上和約納斯一起遇襲的主編,“您不是重傷了嗎,怎麼……”

    “那是昨天驗的傷。”倫琴先生偷偷看了一圈,發現四下無人,於是顫顫巍巍地從懷裡的公文包中掏出一包煙,艱難地用裹著紗布的手抽出一根,又因為指頭太粗而點不著火,納爾遜掏出阿不福斯送給他的打火機,幫他點著了煙,他飛快地叼起來狠狠嘬了一口,又回過神意識到這種時候需要發煙,卻又在看到納爾遜年輕的面龐時悻悻地縮回了手,“我只是流的血比較多,真是倒黴,我們兩個在街上聊天,就因為我們是德國人,所以就要挨刀子。”

    他罵罵咧咧地,一邊繼續吃力地翻著公文包,從裡面掏出一疊信封。

    “你是約納斯的侄子吧?納爾遜·威爾特寧·威廉姆斯?”聽到肯定的回答後,倫琴先生把那疊信封丟到納爾遜懷裡,抓起柺杖吃力地站起來,納爾遜連忙放下信封要去扶他。

    “不用不用。”倫琴先生擺擺手,直起腰指著那疊信封,“這是約納斯托我幫你存的,不過還不全,我就給你添了點。”

    “孩子。”納爾遜感到腦袋一重,他抬起頭,發現倫琴先生正用那隻被包裹得胖胖的手蹭著自己的頭髮,“約納斯是個公認的好人,發生這種事我們都很傷心,節哀順變吧。”

    “謝謝,”納爾遜點點頭,目送著倫琴先生一瘸一拐離開的背影,翻看起手裡的信封來。

    信封雖然多,但摸起來只有薄薄的一疊,每個信封上都用約納斯特有的娟秀字體寫著單一的單詞:

    上學、戀愛、結婚、第一個孩子、第二個孩子、二十四歲的第一次環球旅行、購買書籍……以及最後那個字跡歪歪扭扭大不相同的“吃喝玩樂”。

    納爾遜隨手打開了“上學”的信封,裡面掉出一張薄薄的銀行存根——約納斯什麼都沒有給自己留下。

    納爾遜抱住膝蓋,蜷縮起身體,像湯姆一樣把頭埋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