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門

    我並不是一個喜好抗爭的人。

    我是一個離群索居的人,我無父無母,無依無靠,打小被“母親”收養,儘管她對我漠不關心,甚至還經常縱容她手下那些張牙舞爪的傢伙“淨化”我、虐待我,和對鐵籠裡的其他兄弟姐妹的態度一樣。

    但我還是感謝她。

    因為她並不會親自打我,不會親自用那些沾滿血漬與髒水的皮鞭抽打我的脊背,她將我人類的外殼剝去,讓我從一個被所有人唾棄的異類變成了一個被所有人畏懼的怪物,但……那也不錯,不是麼?我至少不用像我的兄弟姐妹一般過早地擁抱死神,儘管痛苦,但我依舊活著,並且擁有了將痛苦分享給其他人的本領。

    她告訴我,痛苦就是給我這種罪人最大的獎賞;她還告訴我,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有罪的。

    我原本並不相信,直到那天。哦對了,納爾遜,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或許我已經離開了,但你相信嗎?我竟然會愛上一條從馬戲團裡跑出來的蛇。

    我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是因為她自身難保卻還是願意保護垂危的我嗎?是因為她和我一樣是個不屬於巫師也不屬於人類甚至不屬於芸芸眾生的怪物嗎?是因為那天在巴黎街頭看到的那雙蛇瞳裡,藏著的與我別無二致的眼睛嗎?

    或許都是,又或許都不是。

    我成了一個活在抗爭中的人。

    我欺騙了你們,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那個躲在我住處周邊的默然者是誰,只有我會那樣畏畏縮縮,只有我會那樣瞻前顧後,只有我會那樣錯失一切。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了解治好她的方法,或許在你自行構建的時間囚牢中,你已經為此嘗試了成千上萬次,我不知道我為了這件事究竟付出了多少,我就像一個卑劣的小偷,在渾渾噩噩的某一天突然等來了夢寐以求的納吉尼,肆無忌憚地享受著她對我的感激與愛,我明明是知道的,那個拯救她生命的人並不是我,我被這份沉重的愛意壓在胸口,感到難以呼吸,明明是我在一千個日日夜夜裡都在思念的人,明明知道她並不屬於我,至少不屬於現在的我,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態享受著這份不屬於我的珍寶。

    直到你告訴我希望的轉機,我終於能夠從愧疚中走出了,我終於擁有了一個能夠為納吉尼做些什麼的機會。你知道嗎?我欣喜若狂,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終於明白,原來愛是可以讓我們互相拯救的。

    謝謝你,那句話對我的改變,比蓋勒特·格林德沃告訴我奧瑞利烏斯·鄧布利多的真名時還要大。我不再是一個生下來帶罪的人,不再是一個為了復仇而生的怪物,不再是一個自我到難以拘束的靈魂,這些都是別人告訴我的,我失去了漂浮於雲端的輕盈,彷彿我從一開始就生活在溫和的地上,我的生命終於可以不用像風箏一樣被絲線約束,我可以和我愛的人連接在一起,我覺得我總算能從異類或者怪物的身份裡走出來。

    可笑的是,反而到了這種時候,我變得貪婪了,我想要更多地和納吉尼待在一起,我不想把她讓給未來的我,儘管我時刻能夠感受到他在周圍思念卻不敢現身的情緒。

    我反倒希望你的魔法能完善得更晚一些,我還是害怕,害怕我就這樣一去不復返了,我並非貪戀生命,我只是貪戀她罷了。

    這幾天我總會做一些奇怪的夢,有時候夢裡沒有你,納吉尼也變成了一條蛇,我也走向了難以避免的崩潰,我找到了湯姆,將自己的力量交給了他,想要成為他的眼睛,看著納吉尼走下去;有時候……算了,那只是一些無聊的臆想,雖然我寫了這麼一大通,但我還是希望你的魔法能夠早些完善,我不想再讓納吉尼活在不確定的危機中了。

    如果我們成功了,這一切都將不再糾結,但如果我失敗了……我會盡力將這封信寄給你,你也不要因此而自責,我作為默然者的生命也即將走向盡頭,我只想再厚臉皮地懇求你一次,不要放棄她,納吉尼還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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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寫什麼呢?克雷?”

    納吉尼從旅館的浴室中走出,披著一條黑色的浴袍,從背後摟住了克雷登斯的腰,她的胸膛緊緊貼在克雷登斯的背上,透過衣物,依舊可以感受到心臟有力的跳動,它是溫熱的、蓬勃的,不同於冷血動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