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燈 作品

傷鶴芙蓉(二)

    他一面說,一面轉過身,用手點著倉房內的閹人,“你們這些人裡,是有不怕死的。李爺我敬你還副膽子,這些草藥今兒就不追究,再有一下回被我知道,就甭想著出這海子了。”

    說完真的沒再追究,拍乾淨手,帶著人大步走了出去。

    楊婉一直等到腳步聲遠了才從草垛後面鑽出來,趴在窗沿上謹慎察看,忽然聽到背後的門傳來落鎖的聲音,不禁翻了個白眼,臉一垮,無可奈何地自嘲,“哦豁,今晚出不去了。”

    不想她說完這句話,四周人看她與鄧瑛的目光突然變得特別複雜。

    楊婉轉身詫異地看著倉內的人,又低頭看了看鄧瑛,陡地回想起李善之前的話,立即反應了過來。

    此時室內關著三種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還有一堆閹人。

    當然按照李善的說法,這個男人過了今晚也就不是男人了。

    所以,今晚是不是應該發生點什麼?

    如果自己只是個旁觀者的話,楊婉現在估計會坐下來,把這個極端環境在文學層面和社會學層面分別做一個透徹分析。然而此時此刻,她卻被周圍人的目光給看得著實有點不淡定了。她現在這副身體是誰的她還不知道,也不知道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有沒有喜歡的人。雖然楊婉認為自己只是來自21世紀的一個意識,穿越過來的目的是為了觀察歷史和記錄與鄧瑛有關歷史,但既然穿都穿到別人身上了,好像還是有責保護好支撐她意識的這副身體。

    於是,她陷入了一個看似正常的邏輯閉環,腦補了一大堆內心戲,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完全忘記了眼前是一個根本不准她碰的男人,

    鄧瑛看著她多少有些惶恐的臉,手撐著地直背坐起來。

    楊婉見他有動作,趕緊又退了一步。

    “你這會兒要幹嗎?”

    幹嗎?是二聲“幹嘛”吧!

    鄧瑛聽完這句話,手在地上輕輕一捏,楊婉瞬間尷尬到自閉。

    她是四川人,平時就有說話緊張就愛嘴瓢的毛病。

    在諧音梗扣錢的時代,這倒算是她嚴絲合縫的博士人設當中,僅剩的一點點反差萌,可眼前包括鄧瑛在內的這些人,他們還搞不懂這種好東西啊。

    “我是說……”

    “咳。”

    鄧瑛咳了一聲,聽起來像是刻意的。然而藉此打斷楊婉的話後,卻又並沒有做出其他反應,反倒收斂了自己動作上的“冒犯”意圖。他不再看楊婉,彎腰撿起地上的藥草,放在膝蓋上隨手一挽。

    張春展告老之後,這個人在大明初年,算是工學一項上的天花板了。

    所以即便是在手上結草這種事也做得利落精準。

    不過楊婉覺得鄧瑛的手倒不算特別好看,手上的皮膚因為長年和木材磚瓦接觸,有些粗糙,但勝在骨節分明,經絡生得恰到好處。看起來不至於特別猙獰,卻也有別於少年人。手背上有一小塊淡紅色的老傷,形狀像個月牙。

    楊婉看他用她抱來的藥材扎出了一方草枕,這才發覺得自己將才想得過於多了。從這幾天相處來看,鄧瑛是正人君子,她到像是個思想不純潔,老想摸鄧瑛的女流氓。想著不免覺得自己有點矯情,伸手尷尬的抓了抓頭。

    鄧瑛仍然有些咳,抬起手腕抵了抵胸口,明顯在忍。

    平靜下來以後自己朝邊上移了一點,坐到了沒有乾草的地面上,伸手把草枕頭放在自己身邊,直起腰重新把手握到了一起,楊婉抱著膝蓋蹲在鄧瑛身邊,“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