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不是木偶 作品

銅色的月亮

    唐蘅一下說不出話來。他忽然想起那天在富春軒的飯桌上,當徐蓉說李月馳和田小沁在一起了,眾人熱鬧起鬨的畫面。當時大伯已經知道他和李月馳的關係了嗎?那徐蓉知不知道?其他學生知不知道?也對,李月馳的室友早就知道李月馳在談戀愛,別人哪怕稍有耳聞,就會明白,李月馳和田小沁“在一起”的事情純屬撒謊。

    所以那天他中途離席的時候,他們都在想什麼?

    種種記憶忽然湧上心頭,連帶著那些他以為他已經釋然的或是已經忘記的念頭。又是這種感覺,大腦像被撕裂了一樣,一半說不要再想了,一半說你明明知道這些想法都是對的……

    “媽,”唐蘅深深換了口氣,“等我們冷靜一點,再說這些問題,行不行?我今晚不出去了。”

    “你在逃避是嗎?你能逃避多久?”

    “媽——”唐蘅幾近哀求,“我們明天再說……我不走了。”

    李月馳走出教職工公寓的樓道時,雨已經停了。武漢的夜空不像他老家那樣黑得純粹,而是一種黑中泛紅的顏色,彷彿鋪了一層骯髒的鐵鏽。李月馳步伐滯重地行走在校園裡,也許是下雨的緣故,路上行人很少。

    還未到門禁時間,但他不想回宿舍,便慢吞吞地向出租屋走去。漢陽大學太大了,距離出租屋還有很遠的路。李月馳摁了一下手機按鍵,屏幕漆黑,毫無反應,早就關機了。他想起唐蘅叮囑他不要把手機靜音,唐蘅有事沒事就給他的號碼充話費,唐蘅似乎格外害怕他們失去聯繫,無論他什麼時候給唐蘅打電話,唐蘅總是很快就接通了。

    原來當你想要聯繫一個人,卻無論如何都聯繫不上,就是今晚這種感覺麼。

    又想起他們為數不多的幾次吵架,好像都是唐蘅先來找他。因為安慰田小沁而錯過唐蘅唱歌那次,是第二天唐蘅回出租屋找他;過年時唐蘅說彼此冷靜一下,是除夕夜唐蘅先給他打電話;甚至,唐蘅從師門聚餐上突然跑掉的那次,最後也是唐蘅回到他們的出租屋。

    他記得那天晚上唐蘅坐在出租屋的樓梯上,像是把自己送上門來,生怕他因為找不到他而放棄了尋找。

    這樣想來,或許他的確是一個糟糕的戀人?

    李月馳走得累了,坐在學校的長椅上。他很驚訝自己現在還能冷靜地思考一些問題。譬如說,唐蘅母親的話好像也沒錯——你這麼愛他,那他呢,他有多愛你?

    有種本科時做數學題的感覺,如何證明一個等式,一個命題?如果把他和唐蘅的付出分別羅列在紙張的兩側,類似於,李月馳放棄畢業回貴州,放棄進入社會學院讀研時“改善家鄉”的想法,決定畢業就去北京找唐蘅。那麼與之相對應的,便是唐蘅為了和李月馳在一起而放棄學術理想,放棄芝加哥大學的offer,留在國內做一個前程不明的歌手。

    李月馳為了和唐蘅談戀愛,多做一份家教,並且每個月給家裡少打200塊錢(以前打2000,談戀愛後打1800)。

    唐蘅為了和李月馳談戀愛,租了房子,買了傢俱,提前繳足水電費,每週往返於北京武漢之間(並且總是買昂貴的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