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29、第二十九章

    這位幷州從事滿臉的真誠,邀請她入夥。

    考慮到他看重她的“品行高潔”,再考慮他邀請她加入的軍隊——不管是幷州兵馬,西涼兵馬,還是京畿的禁軍,目下都只效忠董相國。

    而董相國的道德水準大家一目瞭然,跟“高潔”挨不捱得上先不說,倒是和這裡打家劫舍的盜匪們能一較高低。

    ……這就好像在講什麼冷笑話。

    “小人素來膽小,”她說,“做不來這樣的活。”

    真做不來這樣殺良冒功挖墳掘墓的活,人可以偶爾缺德,但不能像董相國一樣,徹底把自己打造成反社會反人類的瘋子。

    張遼也被噎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一旁小心翼翼的佈景板士兵。

    “既如此,遼不能強求。”他微微笑了一下,“但既有幸結識郎君,目下雖有重任在身,不便敘談,日後必來拜訪。”

    這就不要了吧,將軍一身戎裝,騎了匹膘肥體壯的青驄馬,除了靴子上那點泥之外,整個人看著威風凜凜;她穿了一身粗布衣,又淋了一夜的雨,身上還血跡斑斑,哪裡看著像能正常交朋友的兩個人了?

    但是這位張將軍跟她“交朋友”的心特別堅定,她回去路上抽空找了個水塘跳下去簡單連衣服帶自己洗了洗,回來準備吃早飯的時候,一個大雷就劈下來了!

    兩名士兵,趕著一輛看車轍就知道十分沉重,塞得滿滿的馬車來了。

    “張將軍說,薄賞不足彰郎君高義,郎君萬勿推脫。”

    ……張將軍情商還挺高!

    這個想法只在她的腦子裡跳了一跳,立刻就被無情的現實抹消了。

    馬車裡除了滿滿的粟米外,還裝了些醃肉,布匹,都是現在極其緊俏的貨物。

    除此之外,還有一袋五銖錢,沉甸甸的約有萬錢。

    這些東西她都可以笑納,但,馬車裡裝的還不止這些。

    換了一身新衣服,重新挽了髮髻,但臉上仍然傷痕十分明顯的女子也在馬車裡,怯生生地看著她。

    ……驚了。

    街坊們圍了過來,眉娘放下了手裡的飯碗,一臉警惕地看了看車裡的姑娘,又看了看捧著飯碗沒回過神的鹹魚。

    ……壓力更大了。

    “這位娘子是怎麼回事?”

    在上司的壓迫下,董相國的士兵竟也還能溝通幾句人話。

    “這位娘子原是被範夔搶來的,她說祖籍並非雒陽,而今無人投奔,聽聞郎君英名,願為郎君執帚,將軍便將她送來了。”

    送來了。

    來了。

    了。

    女子下了馬車,柔柔弱弱的欠身行了一禮。

    “先等等……”鹹魚僵硬地,終於想起先放下飯碗,再說話了,“在下不過一市井匹夫,怎當得起這些獎賞?況且在下年紀尚幼,還不到娶……”

    這位小娘子臉色煞白,目中含淚,後退一步,不自覺地緊緊揪著新換上的這身衣衫,“郎君莫不是嫌棄妾身?”

    ……莫說這位小娘子境況堪憐,稱得上是個完美受害人,哪怕不是,同樣作為女性的陸懸魚仍然十分同情她。

    這數千年來總是如此,女人似乎沒有自我意志,治世時靠她們添丁進口給國家多生產些交稅納糧的工具人,亂世可以被當做犒勞軍士,激勵士氣的玩物,要是缺軍糧了呢,殺了做人肉軍糧,半點都不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