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685 第八十四章 夢境


陸懸魚低頭吃肉,吃的很香,張遼也吃肉,但吃肉之餘還用眼睛四處瞟來瞟去。

這屋子很大,雖然燉肉的香氣將它填滿了,但僕役拿來的土陶豆燈不大,就襯得這屋子加倍的大,加倍的空。

屋子裡的擺設、壁衣、屏風都拆掉了,但還有些痕跡殘留,張遼的眼睛掃過來掃過去,突然就是一亮!

陸懸魚捧著碗,很茫然地看到他起身走到一扇門旁,彎腰撿了什麼東西又回來。

他將手展開,一顆金珠閃閃亮,捏近了仔細看看,兩端有孔。

“掛在門上的,像是制簾子用的,”張遼說,“可誰家這樣豪奢,以金珠串簾?”

“這原本是許攸家。”陸懸魚說。

這屋子的地板還沒拆,木板厚實溫潤,透出一股淡淡的香;廊柱的漆在粗暴的抄家中被撞掉了幾塊,裡面隱隱有金絲紋理;窗子上貼了薄如雪的絲帛,窗外的月光也能灑進來。

屋子裡已經搬空了,但仍然能讓人忍不住去想象它曾經的奢華景象,於是想象結束後也就格外淒涼。

“你見過他嗎?”她有點好奇。

張遼點點頭,“是位智謀之士,但也挑剔得緊,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他現在啥也吃不到了。”她望向窗外亮起燈火的另一邊。

貴女們已經用過晡食,平復了心情,一個接一個地去刷碗了。

有人依舊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窗紗隔著,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但那個身影卻好像察覺到了這邊的目光,頭忽然動了動。

燈火昏黃,又有熱氣騰騰的晚餐,但張遼也跟著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卻莫名感到了一絲寒意。

任何人都想不到劉氏有什麼報復的手段。

她看模樣只是個年華老去的貴婦,頭上已有銀絲,容貌卻還殘留了幾分昔日的嬌美,說話時輕聲細語,舉止也端莊嫻雅,哪怕是荊釵布裙走在田間,也絕不會被農人錯認成村婦。

此時被關在這空落落的宅邸裡,忍受著粗茶淡飯,她也不發一句惡言,於是有些僕役漸漸迷惑了,私下裡說:“唉,她到底也只是個老婦,失了丈夫和兒女,她還有什麼可指望的呢?”

她的確曾經殘暴過,但現在失了權勢,拔了毒牙,她自然是不能再起什麼心思的,她也無力再實行一場復仇。

甄氏打了水,恭恭敬敬地請婆母洗漱後更衣安寢,劉氏也沉默且順從地被她扶上了榻。

床帳被放下,但屋子裡還是有一股無法忽略的炭火氣,劉氏很厭惡這股氣味,但天氣寒冷,又沒有僕役在隔壁為她日夜烘牆,她只能躺在被褥裡,閉上眼睛靜等。

貴女們沒有人伺候,打水、燒水、洗漱、更衣的活計都要自己來,因此歇得比劉氏稍遲。但她們已經漸漸有些熟練了,三三兩兩地端著水盆,拎著水桶從廊下走過。

似是因為吃過一頓肉的緣故,她們的情緒比平時好了一些,開始聊起明天的活計,她們也並非愚笨不可救藥,有人說抄書是可以換些錢帛的,她的字那麼好,明日抄抄書行不行?有人說她女紅還不錯,繡點什麼換錢倒是也不難;還有一個小姑娘在嚷嚷她今日練了練手,感覺明天可以試著再給豬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