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160、第七十七章

    開陽城中, 臧霸府上,氣氛有點不太好。

    侍女們放慢步子,輕手輕腳地奉上了茶水, 又小心翼翼地退下。

    臧霸沉著一張臉,先將目光移到孫康處。

    孫康是孫觀的兄長, 這一次原本該是他同孫觀一起出兵,但家中年逾古稀的老母有疾, 兄弟倆商議之後,便由孫觀領了本部兵馬, 及孫康的兵馬一同去了,留下兄長在家中侍疾。

    現在麻煩了, 孫觀被俘, 老母聽說之後, 原本病勢沉重,驚痛之下藥石亦不能治, 就這麼去了。

    因此孫康趕至臧霸府中時, 是帶了一身孝的,神情也與旁人都不相同,一雙眼睛已經哭腫, 目光裡卻帶著一股陰森森的殺氣。

    臧霸又看了一眼尹禮。

    尹禮出身卑賤, 小名“盧兒”,意思是年輕的僕役,因而慣看別人神色,一察覺到臧霸的目光, 立刻縮頭縮腦地看了他一眼,又趕緊將眼神移開。

    臧霸又看了一眼昌豨。

    此時孫康和尹禮正在破口大罵,罵的人也很簡單。

    “劉備, 鼠輩爾!陶謙在時,也要優容咱們泰山兵幾分!現下他竟如此絕情!”

    “不錯,咱們抬舉他,認他做這個徐州之主,不抬舉他,他就當滾回平原去當他的看門狗!”

    “還有那個陸家小兒,”孫康咬牙道,“黃口小兒,算得什麼東西!爺爺們大破黃巾時,他還在撒尿和泥,而今竟然也放了條惡犬出來,竟敢咬向咱們了!”

    “夠了!”

    臧霸一驚,只見昌豨啪地一聲,把案几掀了!

    “我原說劉玄德英雄無比,你們不聽,起兵去偷襲,也不知會我一聲!”昌豨大聲說道,“我若是知道,必阻了你們!老吳豈能丟了性命?!”

    “你這是什麼話!”孫康大怒,“我——”

    昌豨卻不容他將話說完,一股腦地嚷了出來,“我是一門心思要投劉備的!今日我也將話放在這裡!你們要是再說劉使君的不是,咱們的兄弟情義便在這裡了!”

    這漢子黑著臉,也不看其他幾人的臉色,起身大踏步便走了出去。

    孫康一時握住腰側佩劍的劍柄,想想又忍住了,只是陰惻惻地看了看在場的其餘人。

    “相交十數年,以為我與諸位都是升堂拜母、可剖肺腑的兄弟,想不到今日竟見了這樣的小人!”

    “伯臺兄何必如此動怒,且從長計較,從長計較。”尹禮連忙起身,從旁相勸,一雙眼睛滴溜溜地,仍然在小心望著臧霸。

    臧霸沉吟了一會兒。

    “昌豨今日確實魯莽,”他說道,“不過他也只是親近劉備,並非不講情義之人。”

    “而今之事,”孫康兩隻眼睛瞥了一眼尹禮,又看向了臧霸,“究竟如何?”

    屋子裡只剩下三人,臧霸便不自覺地又看了尹禮一眼。

    “咱們是一起起兵的,小弟歲數最小,見識淺薄,兵也少,”尹禮小心翼翼道,“諸位兄長怎麼說,小弟無不照辦。”

    他那話說到後面,聲音便漸細漸小,“嚶嚶”的好像在嗓子眼兒裡哼了幾聲,只是十分可憐。

    臧霸收回了目光,心中計較已定。

    “伯臺勿憂,”他說道,“待明日你便先去收攏了殘兵,劉備新據徐州,立足未穩,能將你我怎樣?最不濟來我這便是!開陽城牆高聳,又有三年積糧,呂布勇武如何?他不照樣奈何不得開陽麼!”

    “那我弟仲臺——”

    臧霸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怕什麼,咱們從長計較,早晚能令你兄弟團聚的。”

    東海離海邊極近,因此若是長夜無聊,總有些海貨可以下酒。

    昌豨心中有事,自然睡不安穩,索性令人篩了酒送過來,再令人送來一盤蝦乾魚乾蛤蜊幹混炒出來的下酒菜,跟幾個自家弟兄吃吃喝喝,順帶警醒著聽一聽城中可有動向。

    “明日我便去下邳。”昌豨如此說道,“吳敦孫觀自尋死罷了,如何能連累到我?”

    “……這,小弟總覺不妥。”昌豨的一位從弟小心翼翼說道。

    “有何不妥?”昌豨立起兩隻眼睛,“我這還覺得投的晚了呢!”

    “兄長未曾問過臧宣高的意思,萬一……”

    昌豨的臉色轉陰,剛想說些什麼時,他的目光突然從這幾位兄弟身上移開,轉向了窗外。

    初夏夜裡並不算寒涼,他們又在喝酒,自然將窗子打開透氣,因此也就格外地能看清外面那一片被火光照亮的夜空!

    “何處火起?!”

    “難道是臧霸?!”

    “阿兄!阿兄!你要投劉公,也該先將咱們這一家老小都送出城去!”另一位年紀較輕的從弟跌腳道,“那幾家計較停當,齊心合力來尋咱們,這豈不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