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和粽子 作品

56、五六章

    賀蘭瓷是不知道在他想什麼,但總覺得他大概不會跟她再保持那種微妙而客套的關係,也莫名鬆了口氣,立時又想起了什麼:“那個荷包真的是我自己繡的!”

    陸無憂頓時抖著肩膀笑道:“看起來你還挺得意的。”

    賀蘭瓷清了清嗓子。

    陸無憂道:“其實之前那個荷包也不錯。我戴出去,同僚都會問我哪來這麼別緻的荷包,並且露出驚詫的神色,當我說出是夫人繡的時,他們又會仔細品評一番,感慨賀蘭小姐蕙質蘭心,這麼繡一定是別有洞天,是他們難以領會的高深意蘊。”

    賀蘭瓷:“……”

    還可以這樣。

    陸無憂又道:“但新繡的這個確實進步很大,我都差點沒認出來是你繡的,還當是哪裡買來的現成的,賀蘭小姐果然學什麼都很快。”

    賀蘭瓷舒坦了。

    陸無憂咳嗽了一聲,不著痕跡地轉開臉道:“希望別的你也可以學快點。”

    賀蘭瓷:“……?”

    ***

    雨雖然變小了,但還沒有徹底停下,像給整個上京城披了一層柔軟雨幕。

    陸無憂佩了新的荷包,照常去翰林院,因為掛得很顯眼,不一會便有人留意到:“霽安,你今天怎麼換荷包了?終於不佩你夫人那隻了?”

    他莞爾道:“不,這也是我夫人繡的。”

    眾人不由嘖嘖感慨,只覺得眼前人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上回在康寧侯二小姐和林少彥婚宴上,大夥都看到了,那位大名鼎鼎的賀蘭小姐為了維護夫君的臉面,居然連替他比試這種話都說得出口,瞅著可真是愛慘了。

    也無怪於他這麼得意。

    午膳時,走著走著又撞見了林章,旁邊同僚感慨對陸無憂道:“少彥可真是有點慘,據說他們新婚後,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日子簡直沒法過……對了,晚上約酒,霽安你去不去?”

    正常交際,陸無憂自然不會婉拒。

    林章私底下為上次魏蘊的事情跟陸無憂道歉過,陸無憂也知這事怪不得他,兩人見面倒並不算太尷尬,只是看見他在喝悶酒,還是過去拍了拍肩。

    “少喝點,一醉也解不了千愁。”

    林章抬起頭看他,臉龐微紅,也有幾分醉意,半晌道:“我可能和她八字不合吧。”

    陸無憂道:“你們三書六禮沒納吉麼?”

    林章苦笑道:“是吉,我也沒有辦法。”他又悶頭喝了一口,“我以前並不知新婚原來這麼繁難。”

    想著對方也是不情不願才嫁給他,新婚夜又喝得爛醉如泥,他拖都差點拖不動她,也不敢冒犯對方,只能睡去外間,至今也未能圓房。

    魏蘊來林府後,似覺得住得不滿意,開始到處張羅布置,對他從頭挑剔到尾,林章好脾氣不跟她計較,她反而變本加厲三番兩次針對他,比如他去書房,她要去拿著他的文書問他幹這個都有什麼用;比如晚間他睡得好好的,她要出來跟他說覺得床榻太硬——這他半夜能有什麼辦法;再比如嫌棄他衣服素、嫌棄他話不夠多、嫌棄他應付她太敷衍等等等等。

    陸無憂便也端杯至唇,輕笑道:“還行吧,慢慢適應了就好。”

    “我覺得我可能沒法適應。”

    林章也不好說出口,對方甚至還給他下了催.情的香,林章猜測大抵是想讓他汙了她身邊的陪嫁丫鬟吧,這樣就省得去冒犯她,但他們林府一向家風甚正,他又以君子自持,沒能就範,還努力跟魏蘊解釋清楚,沒想到又被她好一番陰陽怪氣,之後的日子她大小姐脾氣更重。

    陸無憂開始毫不負責地道:“尊夫人再怎麼說也是個女子,反正事已至此,少彥你要不要試試哄哄。她既然以前喜歡……你可以不那麼木訥,溫言軟語地哄一鬨,說些好聽的話,興許她能脾氣好些,你的日子也會好過一點。”

    林章愣了愣:“但我不會……”

    “你可以學一學。夫妻相處,大抵也都是在摸索中,對了……”陸無憂放下酒杯,輕笑道,“我荷包好看嗎?”

    ***

    賀蘭瓷等休息夠,叫人撐著傘,在府裡搶救被一夜摧殘後的樹和花。

    樹還能勉強支起,只樹葉枝丫折斷了些許,花可就慘了,本來就是剛栽下去不到兩月,新開的秋菊還未怎麼經歷風雨,就被打得全都奄奄一息了,賀蘭瓷只好用折斷的樹杈給它撐撐,希望它能勉強頂住。

    ——唉,她原本還準備研究著日後拿它來泡點清熱去火的花茶。

    正想著,收到了送來的拜帖。

    門子道:“好像是給夫人你的。”

    送上門給陸無憂的拜帖多如過江之鯽,不止各路官員,更多是還是士子,畢竟他還真讓幾個窮困潦倒又頗有才學的士子擠在倒座房裡住,收作學生,偶爾會指點文字。

    但給賀蘭瓷的就很少了。

    她微微一驚,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安定伯府拜上”。

    賀蘭瓷與安定伯府上是真的從無來往,唯一一點可能性大概就是,上回在法緣寺裡陰差陽錯幫過一次她家小姐。

    打開拜帖一看,果然,是希望她能到府上與她家小姐一敘。

    她眼前浮現出那日,那個怯弱少女的面龐,又想起了陸無憂所言,這位小姐似乎仍未走出當日陰影,一時間她竟還有幾分難以決斷,但片刻後,賀蘭瓷終究嘆氣著道:“備車,我們去安定伯府。”

    安定伯夫人親自出來迎她,這位貴婦人雖然悉心妝點得體,但仍然看起來有一絲掩飾不住的憔悴。

    “勞煩賀蘭夫人跑這一趟了,櫻兒她之前說要謝謝你……”她哽咽了一下道,“她也不怎麼肯見人,話也不怎麼肯說,我才……”

    賀蘭瓷見到,才知她所言非虛。

    陰沉沉的房間裡,那個女子就縮在角落裡,抱著一隻軟枕,一動不動。

    賀蘭瓷挑開門簾進去,對方抬頭看向她,瞧見她的臉,眼珠子轉了轉,才像是有了幾分活氣,賀蘭瓷便緩步走了進去道:“杜小姐,你還記得我嗎?我們有過一面之緣。”

    安定伯小姐輕輕點頭,聲音也是怯弱無比的:“記得。”她頓了頓,聲音有些飄,“謝謝你,但簪子我……”她抱著腦袋,彷彿要哭了一般,“……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