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如晝 作品

第九十九章

    故妄掀起眼斂,看了他半晌,不緊不慢道:“好啊,那就算。”

    如此說了,他便真的沒有再插手,只是靠在一邊,目光盯著無期的位置:“你最好是能回去。”

    這時的無期已經快沒有意識了,他想要回頭去找古雨嫣,這是他這輩子的後盾。

    但古雨嫣這一次卻沒有上前,只是不遠不近地看著他:“無期,我等你。”

    無期閉了閉眼,下一瞬整個魂魄從身體裡抽了出來。

    林庚亭也任由自己的魂魄被鎖魂陣抽出。

    看到眼前這一幕,在場的另外兩人皆是微頓。

    故妄暗紅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林庚亭的魂魄,那張與他長得別無二致的臉。

    古雨嫣也覺得這一幕不可思議,師兄居然跟故妄長了同一張臉,但不知為何,一眼看過去又覺得能將兩人區別開來。

    師兄的魂魄也是一襲白衣,眉目冷俊至極,與故妄相同細看卻又有不同。

    一樣的黑眸,他的眸色卻像是要淺很多,沒有鋒利的攻擊性。

    而無期,卻長了一張師兄的臉,但又有些不同。

    沒有那麼精緻了,反倒是多了幾分陰鷙,看起來不是同一個人。

    古雨嫣一時不知道是什麼心態,她原以為這張臉上的表情多一些會讓她覺得高興,可是這會兒

    林庚亭根本沒看兩人,而是直直地看著無期:“來。”

    但無期卻遲遲沒有動。

    古雨嫣一愣:“無期?”

    這一下,林庚亭沒有再等,他的魂體直直就衝向了無期。

    而對面的無期,卻在這一刻看到了林庚亭臉上的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好像是什麼被放下來了一般。

    愣神的瞬間,林庚亭已經衝到了他面前。

    無期只聽林庚亭道:“我等這天等了很久了。”

    這速度太快,他直接就被林庚亭一掌打得砸在了地上。

    “無期!”古雨嫣立刻要上前,卻被一股無形的結界擋住。

    故妄淡淡道:“再多嘴把你也扔進去。”

    結界裡,無期嚥下喉頭的腥甜,抹了把嘴角:“你說什麼?”

    林庚亭沒有回答,只是漠然地看著無期,而後再一次上前朝他出了手。

    上一世,在到這個身體之前,自己是沒有意識的,後來他成了林鄞之,每個人都叫他林鄞之,但他至始至終都知道自己不是這個名字,卻被迫用這個名字活了兩世。

    故妄恨自己,自己未嘗不覺得自己可悲?

    被迫來到這個世界,有了獨立的意識,但總有人在告訴自己,你不是林鄞之,你只是假的鳩佔鵲巢的。

    可笑的是即便如此,也得用這個身份活下去,因為所謂的大道。

    上一世結束後原以為一切都是結束,但這一世開始,他帶著自己的記憶那麼早又成了林鄞之。

    林庚亭覺得故妄說得不錯,他也是惡鬼,一個不知道自己何處來何處去的惡鬼。

    說的好聽是至純的善,可他連做自己的資格都沒有。

    故妄被拋棄,他何嘗不是被拋棄的那一個,他連給自己一個名字都做不到。

    如果可以,林庚亭以前更想回到當初沒有意識的自己,不必為了天下為了所謂的大道。

    但在海臨淵那日,有人問了他,他的名字。

    如果可以,現在他也想成為一個個體,言諾中文,不是故妄說的那個惡鬼,也不是無期說的那個強盜。

    而是一個只叫做,林庚亭的自己。

    “如何?”林庚亭黑眸清冷,不帶任何感情地看著無期,“你覺得自己回得去嗎?”-

    而此時的地下,卿伶與書壹面對面站著,黑暗裡誰也沒先說話。

    最後,是書壹先笑了一聲:“伶伶。”

    卿伶平靜道:“叫我卿伶就好。”

    “好,好。”書壹連說了兩個好字,他似乎是走動了一下,隨後拿出了一個照明珠,黑暗被光破開,“卿伶。”

    他此時面對卿伶站著,一隻眼睛流著血,看起來格外的陰森恐怖,但卿伶卻對此沒多大反應。

    書壹說:“我沒想過,我們會有這麼一天。”

    “你該想。”卿伶抬起眼,“在你做出選擇的時候,就要有承受結果的準備。”

    書壹輕笑一聲:“是啊,但我想要的不是這個結果。”

    他似乎又恢復到了以前的聲音和口吻:“我曾以為我們時間還多,我能一點一點地走到你身邊,在總局再一直走下去。”

    “但你換了方向。”

    “我沒有換方向。”卿伶很是平靜理智,“我們的方向從來都是不同的。”

    藉著這幽暗的光,書壹緊緊地看著她的臉,她的臉上似乎沒有什麼表情。

    好像在他面前,卿伶只會這樣,或許她會笑,但眼裡卻是沒有任何東西的。

    書壹笑意淺了些。

    “我跟你說過,我遇見你時你才19歲,正是一個好年紀,卻跟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不同。”他像是陷入了回憶裡。

    那時候主神把卿伶交給他時,他想過很多遭遇了資料裡那些事後這個女孩會有的反應。

    憤怒,不甘,或是想要復仇。

    但是卻獨獨沒有想到,她什麼反應都沒有,就像那些過往沒有發生過一般。

    後來他對卿伶上了心,才知道她不是不在意,但卻把自己藏得很好,誰也不會說,但這樣卻更讓人心疼。

    沒有任何的願望和需求,只想好好活著,這麼想著就足夠讓人想要保護她了。

    書壹想著他能等,等到卿伶願意說的一天,等她眼裡看到自己會有色彩的一天。

    只是這一天沒等到,卿伶看向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