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如晝 作品

74、第七十四章

    卿伶其實沒怎麼反應過來, 兩人眼前的光幕已經消失了,但方才那一幕還是浮現在她眼前。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一幕像是似曾相識一般, 就像是, 她曾經看到過這一幕, 曾看到過故妄在她面前就如同這樣, 掉進了魔縫裡。

    故妄看她不說話, 朝她走了一步:“阿伶。”

    卿伶下意識往後退了退,終於有那麼一點回過神來。

    她問:“發生了什麼?”

    畫面裡看到的是林鄞之捅了他,他才會掉進去的。

    但卿伶下意識卻不這麼覺得,如果真是這樣,故妄真的想要理念一直殺了他,為何現在又用林鄞之的身體出現在這裡。

    有那麼一種可能,故妄是有意要刺激林鄞之, 好趁機進入他的身體。

    這種可能性是卿伶最不願意想的,但也是可能性最大的。

    故妄向來就是這樣,他總有一種,要與人同歸於盡的瘋狂,比如在金淵神境裡,比如在淮城那個陣法遍佈的地下。

    為了達到目的, 就算知道這件事自己討不到好處, 他也願意。

    卿伶很平靜,甚至看故妄的目光裡也沒什麼波瀾:“這是你事先就想好了的是嗎?”

    這是故妄最不喜歡看到的她的樣子。

    他一靠近, 卿伶就往後退了一步, 彷彿他不回答卿伶就不會再靠近他。

    這樣故妄心底起了一股子鬱氣。

    他要怎麼說?說是,卿伶會生氣,說不是, 那就是騙她,被她發現了她也會生氣。

    故妄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真的很窩囊,但他又不得不被卿伶拿捏住了命門,畢竟此時的他,什麼也不想要了。

    要的只是面前的這個人。

    故妄扯了下唇,他總該想到有這麼一天,只不過提前了而已,他有些自嘲:“你想聽到什麼?”

    卿伶:“實話。”

    “是。”故妄毫不猶豫道,“事先想好了。”

    得到答案,卿伶其實沒有多意外。

    但她有些難受,就好像自己以前做的那些,都是沒有意義的,她救不了故妄。

    好像也救不了自己,彷彿又被那些冰冷的江水給淹沒了,她幾不可察地縮了一下肩膀。

    故妄看著她臉色更多了些蒼白,眉心壓著:“阿伶·····”

    卿伶垂眸,輕聲說:“我問過你的。”

    她問過他,想不想要入魔。

    他明明說了不想,可是他卻一次又一次地在騙自己。

    故妄瞳色微凝。

    “你怎麼···”卿伶微微嘆了一口氣,“怎麼總在騙我。”

    聞言,故妄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好像無法反駁。

    他····真的一直在騙她麼?

    那個主神的話像是一根針,又突兀地插進了他的腦海裡:“你連她想要什麼都不知道。”

    “她為了自己那麼努力,為了你那麼努力。”

    ······

    故妄指尖合了又松,最後慢慢抬起手,想要碰碰卿伶,卻被她躲開了。

    “抱·····”話才出口,被故妄猛地收住。

    他無聲笑了下,如今他竟然連抱歉都不敢說,說了以後他的阿伶會不會想起了那點岌岌可危的距離,再一次將他打回起點。

    可是她已經離開過一次了。

    片刻後,故妄收回手,舔了舔唇柔聲道:“以後不會。”

    怕卿伶聽不見,他又重複了一遍:“阿伶,以後都不會了,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卿伶偏過頭看他:“可是你已經騙了很多次了。”

    “我已經沒有什麼想知道的了。”

    故妄心猛地一沉,他疏忽抬起眼,還未褪去的紅色幾乎要將卿伶灼傷。

    明明這時候的他沒有入魔時的那麼恐怖,但是卿伶依舊覺得比那時候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有。”他語調裡多了一絲偏執,“你有。”

    “你再想想,一定有。”

    卿伶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其實是有的。

    她這幾天也時常在想,故妄以後會怎麼樣,會不會過上了很好的日子,不用再受到威脅了。

    見到他以後,那些念頭又好像都沒了,眼裡有這麼一個人後,就像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故妄的目光太有壓迫性,好像勢必要從她的嘴裡聽到些什麼。

    但卿伶卻不再說話了。

    這時,整個九域周圍的白色像是出現了一道縫隙,有風吹了進來。

    卿伶抓住了一點可以分神的機會,轉頭看過去。

    九域打開了。

    主神說要罰她一個月,但現在一日都不到,就要將她放出去了?

    卿伶有些疑惑。

    但這個鬼地方似乎也不是說話的地方,有了選擇,她不想與故妄待在同一個地方,這樣對她,對故妄都不好。

    卿伶很快拿起東西朝著那個方向走了出去。

    一隻腳才踏出去,便聽到主神的聲音在耳畔響了起來。

    “這才是懲罰。”

    卿伶還未來得及反應,就感到了一股拉扯的力道,將她吸了進去。

    等她再回過神時,卻發現自己現在所

    在的地方,竟然是禁涯。

    卿伶不可置信地回過頭,周圍黑壓壓的一片,天上連月色都看不見,陰冷的風吹過來帶起了一絲涼意,幾簇幽綠的鬼火明明暗暗地飄來飄去,陰森又可怖。

    是禁涯,但卻又有些不同。

    因為這裡沒有她養的那些花草,也沒有她之前做來擋風的木門。

    主神說的懲罰,是什麼意思?

    卿伶垂眸,忽的發現自己手裡還拿著主神之前給她的那些資料,還有那本被她改過的書。

    她默了默,此時也不知道做什麼,坐下來,打算將這本書裡裡外外好好地再看一遍。

    但她翻開書一看,那些被她改過的地方卻都沒有了字跡。

    卿伶來回翻看了好幾遍,依舊什麼都沒看到。

    太奇怪了。

    卿伶正疑惑著,靈魑卻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突然飄了出來,低聲道:“主子,有人來了。”

    卿伶將東西都收好,抬起頭。

    只見一男一女兩個魂魄慢慢地飄了過來,赫然就是之前在試煉之境裡看到過的,三皇子和三公主,此時她們的魂魄似乎已經很虛弱了。

    卿伶淺瞳裡多了一絲驚訝,但卻坐著沒有動。

    兩人一來就朝她直直地跪了下來:“鬼主大人!請您幫幫我們。”

    卿伶最不喜歡別人跪自己,她站起來:“有什麼話起來說。”

    “我們兄妹二人原是甘洛國的皇子和公主,但前不久甘洛國陷入了戰亂······”

    他們說的話都是書中的背景介紹。

    這些卿伶都知道,但讓她意外的是,自己這次還沒說話,但聲音卻已經發出來了:“你們的魂魄要散了。”

    卿伶一愣,確定了一下,這話確實是自己說的。

    這感覺好像是共情,又好像不是,她能做主自己的行動,但身體裡似乎又住著另一個自己,也在做著自己想做的事。

    這難道是·····她改過的那些劇情嗎?

    “沒錯。”兩人低下頭,“您是鬼主,想必會有一些辦法。”

    卿伶聽到自己說:“我確實有辦法。”

    “不過卻救不了你們多久。”

    她取出了一顆魂靈珠:“這珠子可以保住你們魂魄不散,但你們現在太虛了,吃了也會有其他弊端。”

    她鬆開手,魂靈珠就飄到了兩人的面前,對面的兩人毫不猶豫就將珠子拿了過去。

    “先不要急著吃,想想後果。”卿伶叮囑,頓了頓,她又道,“但畢竟是外力,總有一天,你們還是會消失的。”

    “多留一日也算一日。”兩人道。

    卿伶便不說話了。

    兩人卻沒有立刻走,還道:“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卿伶抬眼:“什麼?”

    三皇子和三公主對視一眼,有些失落:“甘洛已經沒有了,但皇宮裡那些隨侍們卻也是無辜的。”

    卿伶有些意外:“想讓我也救救他們?”

    兩人齊齊點頭。

    卿伶抿抿唇:“魂靈珠只有一顆。”

    他們臉上顯然露出了些失落的神情,卿伶沉默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輕輕嘆了口氣:“在世上,魂魄總是會消散的,但如果是在其他地方,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過以後你們也只能被困在那個地方。”

    三皇子一聽,只要能留下來,那就什麼都可以。

    反正他們惦念的,也不過就是宮裡的人和事務罷了。

    卿伶教他們鬼道,但還是道:“虛幻的總歸是虛幻的。”

    鬼道果然也是自己教的,卿伶這時候心情有些複雜。

    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教這些,要在這書里加上這麼一些奇奇怪怪的劇情呢?

    畢竟主神給她的資料裡,只有她過去的那些回憶。

    但書中的這些是她來到總局以後發的事,並不是生平,她並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麼。

    這麼想著,在三皇子和三公主離開之前,卿伶又聽到自己問了一句:“你們宮裡的皇子,你們同誰的關係最好?”

    兩人都沒反應過來,為什麼鬼主會突然問了這麼一個問題,但目光裡還是露出了一點自豪:“自然是六弟。”

    “我們的六弟,人生得好資質也好,很聰明,父皇生前也一直很看重他,想讓他做太子呢。”

    “六弟····”卿伶輕聲重複了一遍,又彎彎眼睛,“我聽說你們還有一個七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