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④①

    “我可憐他?”

    那誰來可憐可憐我呢, 妹妹冷笑著反問:“他怎麼不可憐可憐我呢?怎麼,利用我的時候就是出於情勢逼迫不得已, 是我拿刀還是拿槍逼著他說愛我了?是我逼著他跟我上床了?”

    男人面色通紅, 不知道是羞窘的還是氣的:“請……請不要說這樣的話。”

    “你們該不會覺得,是我勾引的他意亂情迷,是我讓他情不自禁, 是我讓他心甘情願當狗吧?還是說在你們眼裡他不過是出於對公眾安全的考慮,為了廣大的日本公民, 才大意凜然地自我犧牲。”

    妹妹笑起來:“真的是好偉大, 好正義……我無話可說。”

    “我並沒有這樣說, ”男人連忙說, “就算有這個原因在,但是降谷他是真心付出的,他對這些事情並不知情,是我自作主張――如果你要恨,那就恨我好了。”

    妹妹反唇相機:“你自作什麼主張?既然當初選擇了我, 那會發生好事壞事他都應該承受, 沒有利用完我就扔掉的道理, 還是說,需要我的時候我就得讓他把骨頭都啃乾淨,一旦失去了利用價值就得知情識趣地滾遠點――你們是這樣覺得的嗎?”

    她冷笑:“就算降谷零和我在一起後會倒黴,會死, 那也和我無關,我從來都沒有強迫他和我在一起過,他會落得什麼下場是他自己做出來的選擇, 也是你們附加給他的壓力, 是你們這些自詡正義的人寧願拿著放大鏡在小事上挑他的錯, 也不願意正視他做下的功勞,又幹嘛把這份罪過加在我身上?我可不敢當。”

    男人無話可說。

    良久,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可以保證我不會這麼想,但是我沒有辦法保證其他人也不會,蓮衣小姐,你罵得沒錯,但是這個社會就是這樣,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你可以覺得它不對,很糟糕,但除此之外,又能怎樣呢?”

    “至少在公安內部,大家知道實情,出於瞭解和交情,相信大部分人還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那些公眾呢?”

    公眾的大多數習慣性地用最苛刻的目光來審判神壇上的人,越是英雄,反而越要遭受最嚴苛的審視。

    “他不能有絲毫問題,”他嚴肅地說,比起之前的軟聲軟語,現在的樣子反而比剛才要更加具有說服性,“降谷和其他的人不一樣,他是優秀,但他能爬到今天的這個位置,靠的是比別人多付出的成百上千的努力。”

    沒有說謊,維持日本政府系統機構運轉的人,和幾十年前的人,甚至和幾百年前的人,其實都有割不斷的千絲萬縷的關係。

    政府官員的兒子是政府官員,鋼琴家的女兒是鋼琴家,這個狹小的國度依靠著陳腐老舊的統治者血脈繁衍生存,因此不具備任何包容性,對於外來者,總是充滿了自知或不自覺的排斥。

    “他是混血兒,又是一頭金髮――還在警校的時候,降谷每天都訓練得相當辛苦,”他說,“我確實心疼他,但是,相比起其他人,zero已經算是相當幸運的了,至少他還活著,有更多的人早就已經死在了組織的手裡,他們甚至連屍骨都找不到……”

    妹妹冷冷地打斷他:“可是那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人總是要死的,選擇了這條路就要接受後果,你和我說這些,該不會是想讓我這個組織裡的女人來同情你們公安死掉的臥底吧?”

    他額頭上冒出冷汗,失誤了,本來想以情動之,結果忘了對方本來就是和他們對立的敵人,竟然是相反立場的人,又怎麼可能為了敵人的死亡而傷感呢?

    正在啞口無聲,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耳麥響起了聲音。

    [蘇格蘭。]

    他立馬順著上級的提示開口:“那麼蘇格蘭呢?”

    “……”

    發現她眼神中一閃而過的驚愕,他知道終於找到了正確的點――降谷零為了能夠說服公安機構裡的上級,證明她是值得被爭取的,呈報上來的資料中對蓮衣和諸伏景光的關係有過隱晦的提及,雖然只說是簡單的監管關係,不過,以零自身的情況做聯想,或許,諸伏和這個女人也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

    試探一下並不會吃虧。

    現在果然有效,他不願錯過這個好機會,“就算你不在意其他人,但是蘇格蘭呢,他已經死了,甚至公安費盡了力氣都沒能夠找到他的屍體……降谷零至少還能活下來,有機會接受屬於自己的榮耀,可是他呢?留下來不過一個名字而已。”

    雙方的對話被機器實時捕捉著,後臺時刻注意著兩人,並且有頂級的心理諮詢師實時在後方提供指導,通過耳麥來傳達消息。

    很快就有人送上了資料,他簡單掃過一遍之後就遞給了她,“作為臥底,很多身份信息在進入組織之前就被抹除掉了,就算想查也不一定能查到,不過,警視廳裡還保留著一份最基礎的資料,還有……他也是我的學弟,我也留有一些他的影像資料,。”

    說完,男人貼心地站起身離開了房間,給對方獨處消化的空間。

    妹妹閉上眼睛,猶豫掙扎許久,最後還是將手伸向了桌上的資料。

    不想自我欺瞞,她選擇真實地面對自己的心情。

    紅方到底打的什麼算盤她清清楚楚,但是對方用的是陽謀,妹妹抗拒不了這份資料的誘惑。

    她翻開了他。

    他們之間相處的時間其實並不算久,那段時間她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心情也沒有意識去管別人,是他一直不厭其煩地把她從淤泥中拔-出來,現在回想,她對他的瞭解實在是太少了,總是仗著他對自己的包容忍耐,就無所顧忌地朝他宣洩情緒,從來沒考慮過蘇格蘭的心情和感受――要說是因為不在乎肯定不是,只是,她從來都沒有得到過真正好的對待,沒有接觸過真心的愛意,因此就不知道該去怎麼面對這份真摯的感情。

    她有些手足無措,不肯相信又捨不得推開,覺得是虛假的,所以釋放所有惡意想看見他被戳穿時的惶恐不安。

    結果發現,他是真的。

    而她還來不及瞭解真正的他,就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