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②④

    降谷零夢見自己回到小時候。

    他忘了是自己幾歲, 那個時候hiro也不大,兩個人大概還在讀小學的樣子,放學之後兩人相伴著一起回家, 遇到一個小女孩,黑色頭髮, 眼睛大大的,像櫥窗裡看到過的那種很精緻昂貴的娃娃。

    她看上去好像迷路了, 一個人坐在路邊拔草。

    金髮小男孩一顛一顛地跑過去,“不可以拔草。”

    小女孩奶聲奶氣:“為什麼呀。”

    “因為小草會痛。”

    “那我把它□□, 死了就不會痛了。”

    “……”

    小孩子學的詞彙量不多, 一時詞窮, 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 只能硬邦邦地重複反駁:“反正就是不行。”

    小女孩也倔, 哼了一聲不理他, 回頭又繼續拔地上的草:“你說不行就不行,我憑什麼聽你的?我就不聽你的。”

    降谷零都要氣哭了,小拳頭握得緊緊的, 最後氣fufu地抬起來——擦了下眼淚。

    “你這個人好過分, 怎麼可以一點都不講道理!”鋼鐵硬漢(自己說的)流淚。

    諸伏景光一向是兩人之中更有耐心, 脾氣也更溫和的那個,伸手拉住了他, “為什麼……”

    小時候的hiro因為遭受到家中變故的刺激,因為失語症而沒有辦法好好說話,後來慢慢恢復, 但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 字句只能費力地一點一點蹦出來。

    “……要拔草呢?我可以, 幫你。”

    對方大概是吃軟不吃硬, 仰起頭,看了諸伏景光一眼。

    白白嫩嫩的小臉蛋,秀氣斯文,還長著一雙貓貓眼,眼神清澈明亮。

    她有點為難起來。

    畢竟自己不是貓貓教的哇。

    “我的小狗死掉了,”她說,又記得死好像是要哭,於是敷衍地抬起手在眼睛上抹了抹,“我要挖個坑,把小狗狗埋起來。”

    降谷零:“這裡是公共地區!不可以隨便在這裡亂挖的,老師說了,做這種事的人不講禮貌,你是一個不禮貌的壞孩子。”

    她有板有眼:“我的夢想就是就要做一個不禮貌的壞孩子。”

    這個夢想實在有點超綱,他崩潰了:“怎麼會有這樣的夢想啊?!”

    “就是有,”小女孩說,“我也可以不在這裡挖坑,但是你們要補償我。”

    諸伏景光點了點頭,從口袋裡掏出了幾枚奶糖,降谷零眼巴巴地拉住他,“這可是hiro你攢了好幾天的!”至少自己也留一點吧,不然就一點甜味都沒有了。

    “沒關係,”他說,“我想,全部,都給她。”

    小女孩接過奶糖,被哄得開心了一點,又轉頭看另一隻還氣呼呼的金毛小狗:“我的小狗死了,你要是願意當我的小狗,我就給你糖吃哦,乖狗狗。”

    ……

    “好過分,”降谷零回家的過程中還在生氣,生氣得像一隻復讀雞,“她怎麼能讓我當她的小狗呢?”

    諸伏景光:“但是zero,她的糖,全部給你了。”

    走著走著,到兩人平時回家的分叉的路口時,他忽然停下,反過頭朝身邊的朋友笑了笑,神情有些歉然。

    “我要回家啦,zero。”

    降谷零心中蔓延上一種難言的恐慌和悲傷。

    他看見自己小小的手骨節暴漲,軟軟的肉窩消失,變得修長有力,成了一雙成年男人的手。

    眼前的hiro慢慢和記憶裡為了安全感總是習慣身穿兜帽衣服遮住自己的幼馴染重合,他的手插在口袋裡,已經轉過身,向著遠處的光口走過去。

    “你別欺負她呀,zero。”

    他說:“不然……”

    “我沒有欺負她,我——”

    安室透猛地從夢中驚醒,滿頭大汗,瞳孔緊縮著,眼前是陌生的房間,他看了一圈,慢慢想起來,這個是之前住的安全屋之一。

    “欺負誰?她是誰?哪種欺負?需要打馬賽克那種嗎?”

    一連串的問題打了他個措手不及,剛睡醒不久,腦袋裡還一團亂,青年的反應跟不上來,聽見她的聲音,本能地點點頭。

    妹妹裝模作樣地在小本本上比劃:“看樣子挺活蹦亂跳的,不僅沒死,還做了個春-夢。”

    他這下聽清楚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

    “沒有那回事,”他哭笑不得,“沒有欺負……”

    對上面前這張和夢裡小女孩彷彿同比放大的臉,降谷零莫名有些心虛,但是這種表情顯然就印證了妹妹之前的猜測,冷笑了一聲,“好哇,男人果然沒一個是好東西,肯定又是在想人-妻了吧。”

    “……”

    “我沒……”

    “你能保證你喜歡的難道不是那種成熟有魅力的大姐姐嗎?”

    他被問得有些語塞。

    現在說是也不是,說不是又明顯是在說謊,只好扶了扶頭:側面表明自己身體不適,暫不接受採訪。

    ***

    進入警校之後,降谷零和同期們曾經有過一次探討,是關於當警察的緣由。

    ——松田是為了將曾經工作失誤以至於讓他父親一蹶不振的警視廳總監揍一頓,萩原是為了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hiro想找出殺死自己父母的兇手,而他的原因,則沒那麼大。

    他只是想找到小時候給予過他指引和幫助的那個女醫生,宮野艾蓮娜。

    對方是他童年裡僅剩不多的光,她告訴他,不管是什麼樣的人,身體裡流的血液都是一樣的。女醫生照亮了他灰暗的過往,讓他不至於拘泥於血緣、膚色之類的外相,心境得以煥然,慢慢才找到了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正義,和守護這個國家的決心。

    但自從進入組織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去想過宮野艾蓮娜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