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⑦⑩

    黑色的老款保時捷停在河邊的夜風裡。

    夏夜的風微溫, 妹妹卻忍不住伸手扶了一下胳膊,皮膚上已經凍出了一層細小的疙瘩。

    她實在有些想不到事情到底是怎麼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的,本來以為提出了對方絕對不可能答應的條件, 畢竟琴酒基本上和這輛老爺車綁定在一起, 人命在他眼裡還沒有一輛車來得重要。

    他沒有拒絕她的提案,按眼下這個趨勢……

    “大哥, 你, ”她覺得接下來的臺詞簡直爛透了,可是又不能不說,總之還得掙扎一下, 只好硬著頭皮繼續, “我想問你一件事情。”

    因為嫌天氣熱,長長的頭髮被紮成了馬尾辮, 車內昏暗,只中間開著一盞小燈,下面的空間被光影劈成兩半,女人低著頭,眉眼也低垂著,長長的睫毛輕顫。

    她有些拘束地撥弄了一下頭髮,露出了纖長白皙的脖頸,上面還黏著幾根烏黑的髮絲, 更顯膚色瓷白, 被瓦數不高的燈染上了一層朦朧的, 曖昧的光暈。

    “我……”

    妹妹絞盡腦汁組織語言,和殺手進行這種甜寵臺詞劇本怎麼聽都覺得超級詭異啊, 大哥真的不會一槍崩了自己嗎?

    “我很貪心, ”她努力使自己的眼神中充滿了認真和專注, 儘量看上去更有說服力一些,“gin,我不想和那些女人一樣。”

    頓了一下,她又補充:“也不想發展成你和貝爾摩德那種關係。”

    他皺了皺眉,顯然從來沒有面對過這種情形和問題。

    他不熱衷於此道,習慣了埋頭任務,和那些沉迷於花天酒地的人相比並不縱慾,不過也不代表沒有過女人。在槍林彈雨裡討生活,他奪走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命,雖然遊刃有餘,但也不會傲慢地認為自己能夠永遠佔上風,在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被人殺的覺悟。

    像他們這種組織的人,從來都不會考慮未來,在沒有任務時,屬於自己的那些時間裡,多數人都選擇把人生浪費在銷金庫或是女人的床上,暫時發洩壓力的渠道,對他而言也是如此,但那些充其量也只是床伴而已,蜜糖酒完全沒有必要自降身份和那些人比。

    琴酒簡短扼要地說:“你和那些女人不一樣。”

    至於另一個令人不快的名字,他目光森冷,“貝爾摩德那個女人……哼。”

    一個狡猾又令人生厭的傢伙,大概是在背後對蜜糖酒說了什麼。

    說完之後他才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在對蜜糖酒解釋——這種認識讓他微微有些蹙眉,不像是厭惡,倒像是有點……單純的不太適應。

    妹妹一聽好傢伙,經典的“你和其他人不一樣”這樣的話都出來了……她真的、真的完全都不感動。

    像那些營銷號經常轉發的“他冷酷、花心、無情、殺人如麻,只不過是因為他還沒有遇到我”之類的文章,妹妹從來都不看。

    一個人的本性是根深蒂固的,不會因為遇到一個人就改變,她聽到他的話,雖然也有一點意動,但僅僅是隻有一點點而已,一直都很清醒,更加沒想過能讓琴酒改邪歸正,浪子回頭——他的手上沾滿了無數人的性命,並不是迫於生計奔波才這麼做,而是早已習慣了將這種事作為生活方式的一部分。

    相信了這種話只會變愚蠢。就算他現在說的話是真的,如果有一天她站在他的對立面,琴酒會毫不猶豫的做第一個開-槍的人。

    [不過,我沒有什麼資格說他,因為我也是。]

    沒有回答,不知道女人是聽進去了還是當成了耳旁風。

    琴酒的餘光不經意地擦過那段流暢的肩頸線,為了參加今天的列車活動,妹妹特意穿了一件漂亮的裙子,相對保守的設計,不過特意露了肩。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做的一次任務。

    那是一次軍-火交易,對方的主事人尤其的喜好美色,就連交易地點都定在了縱情聲色的場所中,對方懷裡坐著一個花魁打扮的女人。

    “很美。”軍火商強力推薦,端起酒杯送到女人唇邊,卻被嗔笑一聲輕輕推開,中年男人不惱不怒,反而哈哈大笑。

    他冷淡地掃了一眼,便收回眼神。

    ——除了美麗就毫無用處的,也許還會洩露情報,拖後腿的女人。

    沒有多看一眼的必要。

    等拿到貨源之後,琴酒果斷地動手擊殺了對面所有的人,古老的和室裡瀰漫著濃郁的血腥味和硝-煙的氣息,紙拉門的白色障子上濺滿了鮮紅的血,像一朵朵盛開的血色紅梅。

    大步邁出障子門之前,他停了下來。

    之前那個嬌俏笑著的花魁俯身倒在地上,睜著眼睛死不瞑目,被塗上了歌舞伎白-粉的脊背上猩紅點點。

    她在想什麼?也許是不可置信,也許是恐懼驚慌,只是這些隨著逝去,都已經成了未解之謎。冷漠的殺手並不在意螻蟻的想法。

    分明是司空見慣的場景,但琴酒意外地走了一次神。

    血液中還殘留著未盡的興奮,幽綠的瞳孔染上了一片血紅色。他意識到自己通過對人行使生殺予奪的方式獲得了生命對他絕對的順服——死亡帶走了這個美麗的女人的鮮活的生命,她的身體只剩下一點餘熱,很快就會冰冷下去,徹底地變成一具沒有溫度的屍體,永遠地安靜下去——帶著所有的秘密化為塵埃煙土。

    沒有比這更好的結局。

    他喜歡這種臣服。

    但是現在又不這麼想了,那些虛假的,被迫的,一眼就能看穿的虛以委蛇,只有通過死亡威脅才能獲得的順從,實在令人覺得無趣且乏味。

    習慣握著冰冷伯-萊-塔的手,漫不經心地撥弄開黏在她後頸上的頭髮。

    妹妹有點驚恐地看著後視鏡裡反映出來的,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的琴酒。

    [搞什麼,突然玩這個殺手不太冷的遊戲嗎?]

    你拿錯劇本了,大哥,你是一個冷酷無情的酷蓋啊,拒絕搞日拋人設!

    快點恢復成你以前桀驁不馴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