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②⑦

    “怎麼就突然生病了。”

    朱蒂伸出手, 取下來的溫度計上標誌著101華氏度。

    她重新去冰箱取了冰袋,皺著眉:“高燒還沒有退啊。”

    床上的男人緊閉著眼睛,嘴唇乾到皸裂,朱蒂給他服下藥後用棉籤沾了沾水潤溼嘴唇。

    他的嘴一張一闔, 發出了沙啞的氣音:“別……”

    是日語, 她湊近去聽, 他的聲音又小了下來, 就好像是在夢中無意識裡發出的囈語。

    朱蒂很擔心:“哪裡不舒服嗎,秀?”

    看這樣子,難道是做了什麼糟糕的噩夢嗎?

    赤井秀一閉著眼睛抓住了她的手:“……別走。”

    金髮女人微微愣住,低下頭看著兩人手腕相接的部分, 笑了笑, “嗯,我不走。”

    她很快意識到對方弄錯了人。

    赤井秀一握著她的手用力收緊, 力道大得讓人疼痛起來,她聽清楚他的呢喃聲了, 他說的是, 蓮。

    為了進入組織臥底,於是選擇交往的對象。

    朱蒂輕聲說:“是……做了什麼樣的夢呢。”

    [秀。]朱蒂茫然又沉默地想,[你到底是怎樣地愛著她呢?]

    醒來的時候, 那種彷彿在火裡炙烤的感覺已經消退了許多。

    旁邊的冰袋已經熱了, 朱蒂換了一個新的過來, 見他醒來終於鬆了口氣, “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嗯。”他掐了掐鼻樑, “辛苦你了, 朱蒂。”

    她眼睛裡有一些血絲,

    “沒事。”她最終還是微笑了起來, 輕鬆地說,“你能恢復我就很開心了。”

    現在這樣就很好。

    赤井秀一手一頓,眼神裡流露出了一絲歉然。

    “抱歉,讓你擔心了。”

    誰也沒有提過去的事,一切宛如從未發生。

    他取消了調休的假期,就算上一個任務最終失敗,結果也並不需要歸咎在他的身上, fbi還是給予了一定的休息時間,他不是多麼熱愛工作的性格,但仍舊以高分通過了心理測試,很快重新回到崗位上開始復工。

    他走進了fbi的大門,對外的大樓裡已經進駐了上班族,光鮮的精英打扮,敞亮開闊的工作環境,隨時都可以直接放到abc上做世界燈塔宣傳片,陽光的沒有一點陰暗之處,因為陰暗的地方是見不得人的,他按下負樓層的電梯,一陣失重感後,電梯門打開。

    fbi搜查官的赤井秀一,很快走進了工作區域,在一間間的監獄裡穿梭。

    要維護世上的光鮮,就要有人做不那麼光鮮的事情,在這個灰暗的,只有黑白灰色調的地方,裝著許多骯髒的罪惡。監獄裡很安靜,偶爾有那麼幾聲咒罵,赤井秀一目不斜視地徑直穿過去,那裡是他要負責審訊的人。

    在這個灰色的地帶裡,也允許用一點灰色的手段。

    “你會下地獄的,先生。”

    正在翻閱犯罪卷宗的男人只是抬起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在那之前,被你玷汙的十二個無辜女孩會在門口先等著你。”

    對方眼睛瞪得圓圓地盯著他。

    “……可惜離最後的晚餐還差一個,”兇手喉嚨裡咕嘟響著,發出了古怪的笑聲,“你有喜歡的女人嗎,sir?”

    他沒來得及繼續開口,因為冰冷剛硬的槍管已經從嘴裡強行插-進去,死亡的威脅懸掛在頭上,讓人無法再繼續開口,在那一刻,心跳聲砰然劇烈了起來,男人驚恐地舉起雙手,擺出投降的姿勢。

    僵持了很久,那把槍才收了回去。

    對方並不老練,因此只敢把罪惡之手伸向缺乏自保能力的年輕少女,被魔鬼眷顧後屢屢成功,而且善於逃竄,在幾個州之間來回躲藏,現在終於被逮捕,只是至今仍不肯交代所有的犯罪經歷。

    為了避免這件事被虎視眈眈的在野黨拿來向民眾宣傳,頂頭直接下達了不計代價迅速處理的口令。

    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好言相勸,他選擇了另一種更便捷也更直接的方式,對方嘴裡呵呵地大喘著氣,肺部好像變成了破爛的風箱,睜大著眼睛,“魔鬼……會詛咒你……”

    他突然說不出話了。

    “……蓮?”

    穿著白色裙子的黑髮女人疑惑地抬起頭,“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啊,是玩什麼新的遊戲嗎?”

    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幹嘛不說話啊,”蓮衣奇怪地問,她想向他跑過來,卻被硬生生絆住了腳步,又慌又怕地向他求救,“為什麼……我會被鐐銬鎖起來?”她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好疼啊,秀,我好疼啊……”

    她的身體很快蹲了下去,整個人蜷縮在地上成一團,臉色變得很蒼白,指尖在地面摳出了淡淡的抓痕,聽不見耳邊有人在大聲地喊她,只是無論如何都掙脫不了手上的鐐銬,白色的裙子很快被鮮血浸溼,像豔色的玫瑰。

    她渾身劇烈地發著抖,沒有看他,也牴觸著任何人的靠近。

    腦袋裡空蕩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秀,秀?你怎麼樣?如果沒有恢復的話,不用這麼著急過來,詹姆斯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的人……”

    “……”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沒事。”

    她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她不會叫他秀。

    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而已。

    但這話顯然沒能成功說服朱蒂,他猜想自己現在的臉色大概很糟糕,因為她看過來的眼睛裡還是隱藏著濃濃的擔憂,只是怕他多想又壓了回去,“我的工作已經忙完了,這裡還是交給我吧。”

    耳邊的聲音和腦袋裡的幻聽同時響起,讓他一時間有些混亂。

    [秀?]

    “秀?”朱蒂說,“去吧,沒關係的,這種事情這幾年我也負責了不少。”

    他起身有些搖晃地從審訊桌前走開,走到門外又忍不住回過頭,隔著鐵欄杆,她的幻象已經消失了,沒有尖銳的叫喊,沒有滾燙的眼淚,被關在裡面的男人還是那副充滿怨恨又不甘的樣子。

    [去死——]

    他踉蹌了一步,心臟在一瞬間劇烈疼痛,彷彿被什麼擊中。

    “——黑麥威士忌。”

    尖銳的標嗤的一聲扎進了靶子裡,正中貼在靶子上的照片,尖頭正好扎進了照片上男人的心臟。

    黑色的針織帽,黑色的長髮,碧綠色的眼瞳,現在上面已經千瘡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