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④⑦

    [父親告訴我, 妖怪的手是守護之手,母親告訴我,人類的手是撫育之手。]

    妹妹在床上翻了個身, 然後睜開眼睛, 直直地盯著頭頂的天花板,眼神空茫了一瞬, 過了會兒才慢慢有了焦距, 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空氣中還有淡淡的消毒水味, 她坐起來,這裡顯然是學校的保健室。

    根據時間來看,對戰練習肯定已經結束了。她揉了揉太陽穴, 腦袋比起之前已經沒有那麼暈了, 但是身體還在本能地眷戀床鋪,不願意起來。

    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吧,所以睡得那麼沉,還難得做了個夢, 夢見以前還年幼的時候和兩個哥哥一起圍坐在被爐邊看老番《犬o叉》的情景。

    其實他們兩個也不算特別愛看,但還是陪著她。

    妹妹:“大哥, 你要是主角你選誰?”

    齊木空助:“七寶。”

    他在她震驚且困惑的眼神中嫌棄地解釋, “與其選猴子還不如選狐狸,至少長了毛。”

    找他回答就是個錯誤決定。

    妹妹知錯就改,改變目標。

    小朋友奶聲奶氣地問:“二哥,如果要選一個人嫁你選誰呀?”

    齊木楠雄:“……”

    “我選……”他難得開口說話, “人見陰刀。”

    “……”

    小小的人臉上擺出了大大的糾結:“可是,他沒有殺生丸好看,也沒有他那麼厲害欸。”

    “光好看有什麼用?”齊木楠雄語重心長地教育妹妹, “找對象要找溫柔脾氣好的,肯給你買咖啡果凍的人。不要找那中冷冰冰的傲嬌。”

    她長長哦了聲,表示懂了,“那我要找二哥。”

    少年忍不住抱起她在額頭上啾了一口。沒有死角的神完全被軟萌的妹妹矇蔽了雙眼。

    他抱緊了小朋友。

    [嫁什麼嫁,絕對不可能,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一向愛和他唱反調的齊木空助在一邊羨慕嫉妒恨,但也少見地對弟弟的話表示了贊同。

    他發自真心地困惑:“妹夫什麼的有存在必要嗎?”

    兩人默契搖頭。

    ……

    回到現在。

    妹妹從回憶中抽身出來,想想進入遊戲後發生的事,發現哥哥當年說的話居然還挺有道理,一時不禁陷入深思。

    外面隱隱傳來說話聲,雖然關著門,但她的聽力很好,還是能聽見些許,好像是諸伏景光他們幾個的聲音,語速有些快,聽上去像在爭執。

    她扶著床頭櫃慢慢下床,腿腳都沒什麼力氣,走在地上像踩棉花,才走了幾步腳下一軟,她摔在地上,還不小心碰倒了個杯子。

    下一刻保健室的門就被人打開了,諸伏景光匆匆進來,見她趴在地上,連忙蹲下把她抱起來,“沒事吧?”

    他的手很穩,抱她輕鬆地就像抱起一隻玩具小狗,晃都沒晃一下。

    身上穿的衣服偏厚,摔得儘管略重,但也沒破皮,妹妹偏頭看見諸伏景光側臉,大概因為和情緒不匹配,他的嘴角掛著不自然的微笑。

    妹妹又被重新放回了床上。

    諸伏景光身後萩原研二和降谷零也跟著走進來。她往他們後面看了一眼,那裡空空如也。

    [明明還聽到了一個聲音的……]

    她有些不自然地別過頭,“腿睡麻了而已,不要那麼緊張啦。”

    萩原研二見她的表情,心下了然,笑著說:“剛才下床是想喝水嗎?”

    妹妹愣了愣,瘋狂點頭:“嗯嗯。”

    妹妹心裡想著:要是被知道是因為想去偷聽,那就太尷尬了。

    萩原研二倒了杯水,端著送到她嘴邊,諸伏景光看了他一眼。兩人的目光不期然對視,又很快錯開,表面平和無虞的氣氛中隱隱有較勁的味道。

    一旁站的降谷零將一切盡收眼底,心裡沉了沉。

    “……”

    該說真不愧是擁有優秀洞察力和高超溝通能力的萩原嗎,真是相當有手段啊……這樣下去的話,會把人搶走的吧?

    但是,她原來是松田的女朋友,是景光……降谷零及時打住深究的念頭。

    不行,這個問題不能細想。

    妹妹對此一無所知,她確實渴得要死,所以也沒客氣,就著萩原研二的手小口小口喝完了一整杯。她低著頭,看不見男人的眼神柔軟下來。

    “松田這回確實很過分啦,”他憐愛地摸摸她的頭,“我會去幫小蓮衣教訓他一頓的。”

    一向笑容爽朗的青年聲音依舊很輕快,但神情已經染上了幾分慍色。

    諸伏景光沉默默認。

    就剩一個人,不表態好像不行,降谷零果斷地選擇了站邊。

    打不打松田的無所謂,主要就是路見不平。

    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這中事情還是我去比較好吧?萩原,你和松田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幼馴染啊——普通過過招倒也無所謂,算是切磋,真動起手來的話會傷感情的吧。”

    “這麼說的話未免對我也太不公正了一點,”萩原研二笑容有點假,“我可不是那中是非不分的人啊,還是說——”他轉而看向她,表情有點委屈,“小蓮衣不相信我會為你出頭嗎?”

    怎麼回事?……這中空氣中不容忽視的焦灼感。

    妹妹嚥了咽口水:“我……”

    幾雙眼睛有意無意地朝這邊看了過來。

    “我當然相信你呀。”她猶豫了一下,實話實說,“但是,降谷君說得也沒錯,你們關係很好。”

    “所以說避嫌是應該的吧,”降谷零露出理當如此的微笑,“而且,根據體術水準來看,我可能要更合適呢。”

    他頓了頓,有些歉然地說,“我沒有說誰不行的意思,只是就事論事,實話實說。”

    已經完全插不上兩人話的諸伏景光:“……”

    話題好像往一個奇怪的方向越偏越遠了,妹妹察覺到哪裡不太對勁。

    雖然把松田陣平按在牆上揍聽上去很爽,但她還是忍痛放棄,“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說,沒有這個必要。”

    “該不會是怕我輸吧?”

    萩原研二微妙的不爽,“我也沒有那麼遜啦,小蓮衣大可以放心哦。”

    “訓練倒是沒問題,我也很期待看見真正的高手過招啦。”她說,“可是為這中事情就沒必要起衝突啊。”

    降谷零感慨:“是個心軟的孩子呢。”

    並不是,拋開客觀條件的限制,她也很想把松田按在牆上揍。只是在這件事上,沒有出手的理由。

    妹妹否認了,“不是這個原因。”

    “那麼?”

    妹妹說:“因為我是插班生嘛,和大家的學習進度不一樣,其他人之前上過一段時間的課了,我基礎就差了一大截。雖然這些天有在鬼冢老師那裡訓練,但是……說句丟臉的話,我沒有大家那麼勇敢。”

    沉默了會,她低聲說:“我怕疼,怕捱揍,哪怕攻擊不到對方也沒關係,只要不受傷就好了——就是抱著這樣懦弱的想法,很可笑吧?”

    就是很怕痛啊。

    而且還忍不住,現實中沒有辦法做到的事,哪怕到了現在也還是一樣,如果什麼都不能做到的話,那她停留在這裡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好長時間沒有人說話。

    諸伏景光有些心疼,靜靜地凝視她:“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她搖了搖頭,堅持說下去:“和降谷君對練的時候一直在躲。作為警察,已經輸得很徹底了,也很不稱職。其實松田君說得沒錯,兇手並不會在意警察的性別,也不會因為是女性就心慈手軟。”

    [就連三歲的小孩子都知道警察抓小偷,可是一個只知道閃躲的警察真的能抓到小偷嗎?真的能逮捕到罪犯嗎?真的能夠保護民眾的安全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要當警察面對危險就不能只知道一昧退縮,如果沒有做好覺悟,就會在關鍵時刻軟弱害怕……”她平靜地說,“松田君想告訴我的,大概就是這個。”

    感到羞恥是因為切實感受到了自己的無能,和松田沒有關係。

    萩原研二笑起來,輕聲問:“所以你不怪他?”

    “沒什麼好怪的吧。”

    她感覺他似乎有點開心,可又有點奇怪的酸。想不通為什麼,他和松田可是摯友,大概只是她過度敏感了。

    “而且,”她突然提高了聲音,“我還要感謝他提醒我。”

    門外似乎傳來響動,又或許只是過於寂靜所以產生的幻聽。她在這時候有著超乎尋常的敏銳知覺,卻也裝作不知。

    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降谷零冷不丁地開口:“可是那時候,你不是主動站出來了嗎?”

    他指的是坂東真人的案子,那件事的影響很大,就算沒有在現場,但他是內部的人,對現場的一些細節和內情也知道得相當清楚。

    降谷零態度很柔和,臉上掛著笑容:“敢隻身到險地去救受害者的人怎麼說都不算懦弱吧,難道不是很勇敢嗎?哪裡還需要別人提醒呢。”

    所以醒悟吧,松田做的根本都是些多餘的事情。

    既然已經成了初戀,就應該像照片褪色那樣安安靜靜地掛在牆上啊,明明已經成了退場的敗犬,就該死心接受逢年過節才會被想起的結局……試圖詐屍的話,不可以。

    “真的嗎?”妹妹高興起來,又不好意思,“我沒有你說的這麼好啦,而且,就算是現在,我也還是沒有那中想要保護所有普通人的覺悟。”

    誇獎可以多多說點!

    “這也不是絕對的吧?”

    降谷零甚至還開了個玩笑,“當警察又不是那些必須得通過‘你為什麼選擇當xx’這中無聊問題的熱血漫才可以。”

    拋開特殊的性質來看,警察說到底也不過是一份工作。拋頭顱灑熱血犧牲於崗位上固然可敬,但只是為了生活而選擇這份工作踏踏實實做的人也不該被指責。

    他感興趣地問:“不過我還是想知道,蓮為什麼想要從事這個職業?”

    哼,這個傢伙在盤查人口嗎,要問得那麼清楚。

    “我才不告訴你。”

    這個金髮黑皮怪打過她!

    記仇:)

    降谷零:“……”

    他失落地笑了笑,“原來蓮很討厭我嗎?”

    妹妹靠在床背上,這個姿勢方便她和他面對面,也因此把金髮男人的臉看得更清楚,他有一張童顏,很容易讓人輕而易舉地放鬆警惕,尤其是委屈時候的樣子。

    而且他好像知道自己很好看,背對著諸伏景光對她眨了眨眼睛。

    妹妹:“!!!”

    受到一百萬點暴擊。

    [可惡,明明知道這傢伙根本就是裝的,但是,但是……]

    怎麼會這樣?她大受打擊地想,原來我竟然是個膚淺的顏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