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綠蘿裙 作品

第433章 母子心

 “寧遠夫人。”對方客氣地停下腳步,打量她眼,輕輕一嘆。

 “郡王妃。”程丹若看向許意娘,餘光則掠過身邊奶孃懷中的幼兒。

 這大概就是豐郡王的嫡子了。

 許意娘瞧了她會兒,輕聲道:“太后娘娘性子急,有什麼事,夫人忍一忍。”

 程丹若笑笑,卻問道:“郡王妃怎麼這時候來?”

 “禮不可廢,我等身為晚輩,自當晨昏定省。”許意娘也是一笑,慢慢道,“今日暖和,帶晨哥兒過來給娘娘瞧瞧。”

 程丹若便大大方方看向孩子:“孩子很健康,郡王妃費心了。”

 許意娘接過兒子,面上露出真切的笑意:“皮著呢。”

 “小孩子哪有不頑皮的。”程丹若沒有多拉家常,點點頭,“不打擾郡王妃盡孝了。”

 許意娘微微一笑:“改日再敘。”

 說罷,抱著孩子進去請安。

 “拜見太后娘娘。”殿內傳來溫和又寧靜的聲音。

 程丹若側耳聽了會兒,笑了:今天暖和,帶孩子過來看看?

 不不,這是來“救”她的。

 可惜啊,太后的出招過於個性,大家都猜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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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丹若回到侯府,如實回稟了自己被罰抄書和閉門思過的消息。

 靖海侯好一會兒沒有說話,似在思量什麼。

 許久,回神寬慰道:“委屈你了。”

 程丹若心想,這不是委不委屈的問題,這是太后不佔理啊。

 古代講究“八議”,有八種人犯罪,不能私自問罪審判,必須交由皇帝裁度。

 謝玄英佔了“能、勤、貴”三項,縱然問罪他昨日鬥毆,也該減免罪行。程丹若本人也是命婦,屬於議貴之列,甚至也能算議勤。

 哪怕她有錯,太后也不應該問罪她,何況她什麼都沒幹。

 但她不僅問罪了,更離譜的是,程丹若說了“差事在身”,這是皇帝的任命,太后卻不當回事,堅持自己的處罰。

 換言之,這是把自己的優先級至於皇帝之上。

 事情過於離譜,程丹若便沒有爭辯,立馬抽身。

 但她留了個心眼,全程都沒有真正“認罪”,就怕在古人眼裡,這會兒是該據理力爭的。

 她試探道:“媳婦慚愧,未能直辯到底。”

 “你做得沒錯。”靖海侯中肯道,“出言頂撞太后,有理也無理。”

 程丹若抿住唇角。

 果然,皇權最看重君臣尊卑,縱然太后只是口諭,可眾目睽睽,沒有不算數的道理。在話出口的剎那,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不對,但還是會維護太后的權威。

 哪怕是皇帝。

 畢竟區區一個臣子,難道還讓太后認錯嗎?

 想這麼幹,先把刀架在皇帝脖子上再說。

 她思忖片刻,道:“兒媳受點委屈沒什麼,只是這回,壽昌侯家未免也太不講理了。”

 靖海侯暗暗點頭,滿意她的通透,口氣透出幾分讚賞:“不錯,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臣與君之間,君主肯定是沒有錯的,有錯的都是臣。太后做出了錯誤的選擇,那也不是太后的問題,是壽昌侯家矇蔽了太后。

 錯上加錯,不能放過。

 “兒媳明白了。”程丹若有點摸到了古人的脈。

 君臣有別,尊卑有序,命不好投胎為臣,想對付,啊不是,“勸諫”君王,就要講究點方法。

 太后既然在乎尹家。

 尹家既然這麼不把謝家放眼裡。

 那就去死吧。

 靖海侯的思路值得學習,她忍不住試探。

 “我出來的時候,遇見了豐郡王妃。她對兒媳頗為關切。”程丹若暗示。

 許意娘和豐郡王不愧是夫妻,豐郡王塞完人情,許意娘又接著塞。他們不接怕得罪小人,接了又後患無窮,實在煩惱。

 她想聽聽老狐狸的想法。

 靖海侯笑了笑,說了一番意味深長的話。

 “朝局滔滔如江水,人在水中,或獨行一舟,或攜手爭流,各有所擇。但這是太平時月,洪澇之年,你可知道何人死得最早?”

 程丹若想了想,回答道:“隔岸觀火的人?”

 “不錯,江河決堤之際,最先死的就是站在岸上的人。”靖海侯道,“他們無船可坐,只能眼睜睜地被洪水吞噬。”

 程丹若似有所悟。

 明哲保身不代表置身事外,除非暫時隱退,或被邊緣化,否則不可能真的事不關己,想袖手旁觀,坐收漁利,最後只會首當其衝,頭一個倒黴。

 以謝玄英的職位,謝家的地位,他們註定無法靜待結果。

 “多謝父親指點。”

 只有分量足夠重的人,才能在風浪中安全到達彼岸。